范闲抱洛九出了地牢,牢门竟然无人值守,而路上遇见的每一位同僚,见到本该在狱中的洛大人被小范大人抱出,都纷纷装作没看见,给两人让开了路。他们就这样回到洛九暂住的卧房,顺利到不可思议。
“我做人也不全是失败的吧?”洛九微微一笑。
“此事必有蹊跷!”范闲一锤定音。
洛九:哼!
小范大人吩咐道:“你在这里老实休息,不许乱跑,我等下找个人来照顾你。现在看来,只要你不出鉴查院,大家都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九想了想说:“也找个人去地牢保护一下司理理吧,要是还有人去地牢,却找不到我,也许会将气撒在她身上。”
范闲惊奇地看着洛九,不算他甩的锅,这还是洛大人第一次怜香惜玉,真是活久见。洛九对他的表情有些无语,说道:“我拿她当朋友,当然要看顾她。而且今天要不是她,我还能把你气走好几次。”
范闲扯扯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鉴查院地牢如今谁都能进出了,真是一大奇闻,我看七处主办可以以死谢罪了。”范闲吐槽道,又对洛九说:“外面的事交给我吧,四处、七处、相府、那个伤你的人,我都会查清楚。”
洛九嗯了一声:“交给你了。”他安慰道:“不必着急捞我,反正待在鉴查院卧房,跟平时差不多。不管这事背后是陛下还是院长,肯定都给我排好后续的剧本了。你放心,他们不会轻易让我死,别忘了,一月之期将至。”
是了,庆帝给洛九下了这样的毒,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范闲嘲讽地一笑,起身出门。
“等等,你给我找本医书吧。”洛九这样拜托道,不等范闲询问原因,他自己开口解释了,“我自来此之后,已经被下药三次了……那袁宏道,竟然直接把药粉洒在我脸上!”
虽然听上去有点惨,但是范闲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你说你的金手指怎么不能是毒抗呢!”他翻出一本基础的医书给洛九,又说:“医毒双修可不是简单的事,我老师费老当年没少下功夫教导我。你若要学,不是看几本书就能行的。赶紧叫声师父!”
洛九嫣然一笑:“师父!”
范闲,非常丢人的,被这倾城一笑晃了神,整整呆滞了数秒。
直到洛九开始哈哈大笑,他才回过神来,又气又窘,甩袖而去。
范闲出门不久,洛九便收到了八处送来的书信,他不由叹服宣大人消息之灵通。今日送信的人说:“洛大人,这几日并无按平时约定筛出的书信,不过宣大人请属下送来一批百姓寄给洛大人的感谢信,庆祝洛大人踏出地牢,希望您看了心情能好些。另有近日和洛大人相关的新书画作品,宣大人特意选出几本文采情节都不错的,给您解闷。”
洛九诚恳道:“多谢你,也请替我转告宣大人,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靠在软垫上,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艰难地一封一封地拆开感谢信,仔细阅读。有的是那些被救出的青楼女子寄来,字迹娟秀,信笺馨香,字里行间带着绵绵情意,对于这样的信,洛九从不回应,不给对方丝毫希望。想来过一阵子,这些女子就能走出这段因感激而生出的情思,踏向新生活了。有的是沉冤昭雪的受害者的亲属,这样的信往往悲痛又兼释怀,让洛九心生慰藉。有的甚至是稚童所写,连写带画,谢过洛九救出他们的兄姐。
宣大人说的没错,读完这些书信,洛九的心情的确好了很多,掉进圈套身陷地牢的阴霾一扫而空。无论如何,这些人已经救出来了。狗皇帝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看完感谢信,洛九闭目小憩了一阵,然后在医书和宣大人送来的书画中选择了书画。他下定决心要和范闲学医学毒,但是真到了学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拖延。
然后他就后悔了,非常后悔。宣大人选的这些书画都极好,文笔生动自然,故事情节合情合理,让洛九不自觉就看进去了。但是这些书的主角都是他自己,又让他读完之后几欲吐血,直想自戳双目。
早知如此,他就该好好学习的……
洛九把书一扔,双手捂住脸,挡住双颊的热意。今天之内,他都不想再看到范闲了!更不想进宫!
宣九你丫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安进到来拯救了沉浸在带颜色的废料记忆中的洛九。
他一进门,就跪下了:“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洛九:倒也不必
他请安进起来,温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是着急,才没考虑周全。事实上我也没考虑周全。你能领会到我的意思,及时去找范闲,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皇家别院那边,你不必太过担心,郡主并无大碍。”
安进还是愧悔万分,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不再给洛九添麻烦:“大人,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我希望以后能跟在大人身边,为您鞍前马后,请您成全!”
洛九却拒绝了他:“宣大人是可信之人,行事自有章法,你跟在他身边多看多学,也挺好的。”
可是安进一梗脖子:“大人!属下已经和宣大人请辞了!从此之后,属下便不再隶属鉴查院,只想跟随您一人!”
洛九:“……”
所以你这个轴人的道歉方式就是裸辞并且以此威胁下家领导?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事实上,在鉴查院众位同僚中,洛九最合得来的是王启年,最欣赏的是邓子越,但最信任的,正是一根筋有点轴的安进。他在关键时刻下意识给安进使了眼色,或许正是因为,对于这个人,洛九可以放心交托性命。
他扶起安进:“不必说跟随这样的话,我早已视你为友。更何况你留在鉴查院,一样可以与我共事,又何必非要请辞呢?”
安进低头,沉声说道:“因为在鉴查院,首先要听院长的,其次才听提司的。”
洛九轻叹一声,温柔地拍了拍安进的肩膀,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自此刻起,安进将是洛九身旁最可靠的战友。
得友如此,风雨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