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世子求见。”碧梧走进暖阁汇报。
躺在塌上看话本的叶婉欣头也没抬,敷衍说道:“你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出了上次宫外郊游的事,叶婉欣就知道自己不能和赵君逸多见。
因此后面她都是能推就推。
已经用各种借口推拒过几次了。
这次她几乎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说完她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话本,时不时地从旁边的小桌子拿洗好的梅果吃。
碧梧应声退下。
来到大厅,碧梧对等着的世子说道:“世子,我家公主有些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闻言,赵君逸原本闲适的神情一变,迅速问:“她哪里不适?生了什么病?”
赵君逸永远也忘不了,她之前就是生了一场看似普通的风寒,在他为孩子报仇回来后,却再也看不到她。
短短半年不到,他从有聪慧儿女承欢膝下,娇妻在怀,母亲康健的人,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想到这,赵君逸眼底闪过狠厉的色彩。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当务之急是他的小公主。
碧梧面有难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家公主哪有什么病,只不过不想见眼前的世子而已。
殊不知她这副难言的样子更让赵君逸担心。
他拂袖越过她快步往里走。
“唉,唉,世子你不能进。”
碧梧欲哭无泪地在身后追着。
可世子长的高大挺拔,一双长腿一步抵得上她两步。
她小跑都没能赶上,看着他走进暖阁。
碧梧绝望地闭眼。
她不会因为办事不利,被公主赶出昭阳殿吧。
不要啊!
她不想去别的殿过兢兢战战的生活。
赵君逸快步走进暖阁,脸上担忧的神色在看到里面的场景后一窒。
过了未时,炽热的阳光变为温暖适宜,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塌上。
娇嫩的小公主斜倚在塌上,如墨的秀发散下,几缕发丝漂浮在她白皙的脸旁。
她神情惬意地看着手中的话本,身旁的矮几摆着各种吃食。
一个秀丽的宫女坐在下面给她按着腿。
她红润的脸色,惬意的神情,双颊鼓起不知道在吃什么的场景,没有一丝不适的样子。
叶婉欣听到有人进来了,没抬眼眸,以为碧梧回来了,把嘴里的梅干咽下,问:“他走了吧?”
帮她按着腿的静姝,看见进来的赵君逸,神色有些不忍直视,停下按摩的动作,小心推了推她,提醒:“公主……”
“嗯?”叶婉欣不满她停下来,动了动腿,轻踢她,“继续按。”
“公主……”静姝想直接提醒她说世子来了,但是暖阁的另一个人打断她了。
“我来给你按。”赵君逸低声说。
熟悉的声音,低沉靠近的脚步声,让叶婉欣像石化的雕像一样呆在原地。
她缓慢抬头,看见靠近她的人,双眸瞪的溜圆,好想把手上的话本覆在脸上装死。
但是显然是不行。
“不用,不用。”她丢下手中的话本瞬地坐起,看着他尴尬笑道,“你怎么来了?”
“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赵君逸看着她红润的脸,再看看矮几的食物以及被她丢下的话本,语气意味不明。
叶婉欣掩耳盗铃地把话本压在裙下,再把矮几挡在身后,对着他打趣的眼眸,小脸窘迫,眨着眼说:“午膳吃多了,有点积食。”
说完,叶婉欣肯定地点头,发上翠绿簪子一晃一晃的,“对,是积食。”
积食?
赵君逸低笑。
她小身子挡不住身后的茶几,上面的食物他看得清清楚楚。
进来时还见到她双颊鼓起蠕动。
什么类型的积食会是这样的?
赵君逸没拆穿她,笑着问:“既然公主积食,那和我去散散步消食可好?”
心虚的叶婉欣哪还敢再拒绝,脑袋小鸡逐米地点,“好哇。”
刚丢完脸,叶婉欣也没有闲情散步,和他在昭阳殿后头的花园散了半个时辰堪称难熬的步,他终于满意放她回去了。
回到昭阳殿,还没进到暖阁就碰见碧梧跪在她身前。
叶婉欣看着她莫名问:“你怎么了?”
碧梧神情慌张害怕,磕头道:“公主,奴婢不是有意放世子进来的,是实在拦不住。”
没一会儿,她额头便青紫起来。
叶婉欣根本拦不住,只好沉声命令:“起来!”
“是。”碧梧战战兢兢站起。
叶婉欣看着她这样,想斥责也做不到,叹息说:“以后不用这样,遇到事如实说就好。”
“是啊,”静姝插嘴,“没做错事你不用这样,公主不会随便惩罚下人的。”
碧梧原是谭贵妃那边的宫女,因为被大宫女陷害弄丢谭贵妃的簪子,谭贵妃懒得查,就要赐死她。
被碰见的叶婉欣救下,带到昭阳殿的暖阁做事。
没来多久,因此知道公主好伺候,却不知道具体。
实在是昭阳殿与碧梧之前待的谭贵妃的华清宫相比,如天堂与地狱之差。
昭阳殿越好,她就越怕犯错,被赶出去。
见公主的神色,碧梧也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了,伏身应是。
此后一段时间,赵君逸依旧偶有邀约,东西频送。
东西叶婉欣收下,对于他的邀约,她能推就推。
找各种借口。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再随便说自己身体不适。
“公主,有人说世子在战场上立了点功,得到了点好名声就开始飘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不顺心就把人下狱。”
静姝想到这个离谱的谣言,还是忍不住嗤笑,“那些人好可笑啊,把姜国打下来,让叶国摆脱千年怕被多国围攻的困境,这叫小功劳,他们怎么不上天呢?怎么不在姜夏两国打过来之初积极踊跃地去立这个小功劳呢?”
叶婉欣走在御花园散步,拿着一朵盛开的花朵晃荡,悠闲地说:“不用理会,只要人出名了,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历来都是这样。”
这时的叶婉欣没把这当回事。
但是这流言越演越烈,不仅私下里谈,就连宫中的公主皇子,与叶婉欣相约聊天的世家千金都开始谈起这个话头。
说赵君逸目中无人,稍不顺心就把人捉拿下狱。
曾经在外任职,立下累累功绩,被万民请书留下的、出了名的好官,中书侍郎廖文清,只因为见到赵君逸时,有急事匆忙经过没有打招呼,就被他胡乱按了个渎职的名头弄进监狱。
防御使齐辉对赵君逸交谈中嗓门大了些,引起了他的不悦,也被捉拿下狱。
此外还有种种离谱的说法和一波官员因赵君逸下狱。
这些说给三岁儿童都不一定信的消息,却在各种掌管实权的官员家人口中陈述出来。
理由是不是那些不知道,但是一群官员确实因赵君逸下狱是事实。
京城赵君逸一片好的名声,也因为他频频的动作开始转变。
说他功高倨傲,目中无人,太过年轻,得到一点军功就开始狂妄起来。
变的不分黑白,肆意草菅人命。
原本不以为意的叶婉欣开始正视紧张起来。
前世就是在赵君逸名声变坏后的不久,他就身首异处。
她一方面派静姝多打听赵君逸这段时间的事。
另一方面前去委托三皇兄把因赵君逸下狱的官员名单和入狱缘由整理出来给她。
随后她就开始期待着赵君逸上门寻她。
以往一周能来个两次的人,这次却一连半个月没有人影。
只见得到他委托手下送东西过来。
想见他见不到,叶婉欣只能焦急地等待。
几天后,她没等来赵君逸,率先等到了三皇兄来访。
听到三皇兄在正厅等待她后,叶婉欣立马前去。
来到正厅,她还没开口,叶显就递给她一张纸,“这是你要的东西。”
叶婉欣甚至来不及找凳子坐下查看,直接站在原地低头往手上的纸张看去。
上面名字多达二十几个。
全是官员,品级高的有三品,低的有六七品。
叶婉欣目光在纸上名字一个个扫过。
越看,脸色越白。
她前世在赵君逸副将江浩峰那里得到过一张密密麻麻画红叉名单。
她曾日夜查看,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深深记在脑海。
现如今,她手上纸张上的人,全在那张名单上。
意识到什么,她瞳孔急速收缩,唇瓣颤抖。
赵君逸不同前世,在紧张的战争中给她送信送礼物的举动,以及他主动在朝堂提及赐婚,和他回来后种种不同以往的态度和行动都有了解释。
叶婉欣本以为他是因为,这一世他的父亲没死和其他方面的原因。
却原来不止她回来了,他同样也是。
“婉儿,还好吗?”叶显看她晃动的身躯,担忧地扶住她肩膀。
叶婉欣稍微稳定心神,摇头说:“没事。”
说完她又开始看那些官员被安上的罪名。
一个个看下去,每一个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入狱罪名。
看完,她仰首,看着叶显,双眸含着希望问:“三皇兄,这些罪名都是真的吗?”
叶显神色复杂。
他还真的花时间去查了下这些官员的罪名,因此才多花了些时间。
他低声说:“有一部分罪名是真的,也有一大部分是胡乱安上的,有些官员什么错都没有做,安安分分地做事,就被赵君逸莫名捉拿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