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术式「符箓咒法」中,有一种名为「血邪咒」的用法。顾名思义,血邪咒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媒介下咒,献祭自己的“无形之物”,换取符咒效果。
只要条件对等,两方保持平衡,诅咒就「绝对」可以成功。虽说看起来这种用法与束缚一样,但束缚的平等是有限的,也不会产生使使用者死亡的用法。
但血邪咒则不同,“无形之物”可以是术式、灵魂、生命,甚至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而且能够自动配平,因此上限比束缚要高,也比束缚好上手。
符箓总是被人称之为低级的术式,却有着这样无视规则的用法,反而更令高层觉得厌烦。
这种用法在我刚接触咒术时,就被告知是被严厉禁止的邪术了。可是,也只有这个术式能让我离开这,阻止他们。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我思考,我匆忙拿出小刀。
夏油杰察觉我的动作,一下握住我的手腕。他皱起眉:“百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即使用邪术也要出去?”
“五条可能有危险。”我抬头看他。
他低低地说了句:“你会死的。”
“如果我死了,你就出去,阻止五条悟和那个人的战斗。”我不假思索地说。
我绝对不想让五条悟死去。
“可是如果悟没有事怎么办?你做的事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他不肯松手。
“不会的。”我坚定地向他摇头。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一旦打起来,就必然是以生死定胜负的。
夏油杰还是握住我的手。我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呢?
我挣不开他的手,语气焦急。“夏油,我真的很着急。晚了半分钟或许就是一条人命,所以求你松开手。”
他低下头。“你在我的心里和悟同样的重要。如果是一命换一命的话,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悟也不会高兴。”
“夏油,我今天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我们都会平安的,请你相信我。”我平静下来,擦掉眼泪,把手覆到他的手上,看着他,用这个自己都无法确定的谎言来欺骗他。
我们僵持着,最后他妥协了,松开我的手。“我会保护好理子。”
我点点头,用小刀飞快地划过自己的手腕。血从手腕流到手心,染红了我手中的符纸。
我忍着痛,默默地吟唱着,鲜血开始在符纸上被咒力指引着形成咒文。咒文在符纸上蔓延的同时也在顺着我的血液逆向流淌,慢慢附着在我的伤口上,由咒力本身漂亮的蓝色变为了邪恶的黑红色。
没有时间去想我会被拿走什么,我在咒文完成的那一刻将符纸甩到了帐上,同时将另一张符纸盖在手腕的伤口上延缓诅咒的发生。
帐打开了一个缺口,我毫不犹豫地走出去,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寻找五条悟。
走出底层不用多长时间,我就能看见正在楼顶打架的五条悟和伏黑甚尔。
我没见过五条悟的这种打架方式。此时的五条悟,浑身带着杀气与凌厉的风,像出鞘的冷剑,不断地试图置伏黑甚尔于死地。
所以他平时都在和我闹着玩?和我练习的时候迁就我到那个程度?
哪怕知道五条悟很强的事实,我还是瞬间流下冷汗,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这太惊人了。可我却必须要阻止他们。
每次对招都是生死的较量。只要五条悟慢那么半秒钟,就会被天逆鉾刺穿,只要伏黑甚尔慢那么半秒钟,就会被五条悟的术式击中。
他们两个人,像两束不同颜色的光,在空中短暂地兵戈相接,又快速地分开修整,然后再次相交。
虚式的力量太过强大,我根本无法靠近。我只好先在附近的楼顶找到掩体躲起来。
我告诉了伏黑甚尔关于虚式的情报,五条悟便奈何不了他。可同时,伏黑甚尔也奈何不了觉醒后的五条悟。
眼前的两个人显然都进入了状态,不是能劝开的程度,只能强硬地打断他们,把他们分开才行。
想要打断他们的战斗,时机非常重要。我肯定不能在伏黑甚尔出招的时候出手,那样只能白做炮灰。在五条悟出招的时候出手还有可能博取他的一点同情。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先为我的行动创造条件,使用「迟滞符」来给他们降速。
一次「迟滞符」的debuff效果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很微弱的。那如果是七次的效果叠加呢?
他们的速度会慢下来。速度越慢,我被误杀的几率就越小。
他们肯定注意到我了,可谁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的决斗,既决胜负,也决生死,容不得哪怕一眨眼的分心。
我正在紧张地寻找时机,夏油杰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怎么了?”我的语气有些暴躁。
“你找到悟了吗?”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吵闹,混杂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人声。
“杀掉她!”“放开我!”隐隐有这些破碎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找到了。他目前状态还好。”
“那就快点回来,这里出状况了。”夏油杰的声音也有些焦躁。
“怎么了?”
“这里突然有一群普通人攻上来了,好像是盘星教的教众。”
“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遭受了雷击一样站在原地。
怎么会?难道是因为我在同化前离开星浆体的身边让他们不安了吗?而且他们是怎么进入结界的?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夏油杰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在嘈杂的吵闹声中格外不清楚,最后更是直接挂断了。
不安像墨水滴入清水中一样在我的心底不断扩大。
我不知道夏油杰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对教众们出手。
如果他动了杀心,那我就是提前把他推上死路的罪人。
是我害了他。
我只能抓紧时间了。对特级术师起作用的符纸,七张是我目前的极限,超过七张,符纸效果就会下降,而且还会对我产生反噬。
即使叠了七层,他们的速度已经比一开始肉眼可见的减缓,我也要万分的谨慎。
当五条悟再次比出了虚式的手势时,我没有再犹疑,一个瞬移过去,挡在了伏黑甚尔的身前。
五条悟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冲上来,活生生让茈在最后一刻转变了方向,堪堪擦着我肩膀过去。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嘭——”茈将我身侧的楼房拦腰炸断。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死了。
在虚式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去的时候,扭曲的空气灼热发红,带着一股气流,将我的胳膊擦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这道伤口来不及流血就被高热的空气烧焦。
好痛!!!不只是□□上受了伤,更是一种灵魂都被撕开的痛。
茈会伤害我的灵魂,天生克制我,这是我后来得出的推测。可是当时,我完全无法思考了。
仅仅是边缘的空气就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我无法想象如果被茈直接击中会怎样。
我痛得闷哼一声,猛地一晃,差点摔出去,却没有放下自己阻拦五条悟的手。
两人同时停手,五条悟从半空中落下,很不善地走过来,眼里有强压下的疯狂,嘴角下压。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忍不住后退一点,想起伏黑甚尔还在身后,我又停住脚步。
很明显,他为我的打断所不满。“为什么?”
他的个子高我一整截,低头看我时,他漂亮的眼睛里像揉碎了的极蓝冰川,又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来不及收回去的杀气与纯蓝色的咒力此时就像化了形一般压迫着我。
“……求你,别杀他。”我忍着痛说道。
伏黑甚尔走出我的背后,嘴角上扬:“金主,我们两个的委托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我和六眼小鬼的私人恩怨。再说了,你怎么知道结果不是我杀了他?”
?你除了以前站在他身后被发现过一次,还有什么私人恩怨,怎么还把我抖搂出来了。
“什么委托?”果然,五条悟歪头问我,眼睛直直地看向我,仿佛要把我穿透。
伏黑甚尔刚要张口,便被我用手拦住,他只好不悦地说:“我要加钱。”
“再加多少钱都行,别打了。”我低着头,避开五条悟那锐利到可以杀人的的目光,转向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想了想:“行啊,三个亿我就走人。金主,你还拿的出来吗?”
我飞快地回答:“没问题。”
三个亿对盘星教来说不过是一根小小的牛毛。
“成交,三天之内给我打钱。”得到满意的答复,伏黑甚尔转身走人,顺手将天逆鉾插回咒灵的口中。
五条悟不爽地出声:“谁准你走了。”
我顾不上肩膀上撕裂的痛,白着一张脸,伸开胳膊挡住五条悟的去路,低声央求他:“求你,五条悟,求求你,让他走吧。”
只片刻,伏黑甚尔就没了影子。
“啧。”五条悟冷冷地看着我,抬起脚,我有所预感地闭上眼睛忍痛。
我知道五条悟很难受。这或许是五条悟从小到大受过的最重的伤,或许也是五条悟第一次输给谁。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被我放跑了。
他一定窝了一肚子的火。
可是我等了一下,他却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于是我困惑地睁开眼睛。
他只是极度不悦地看着我,表情里还带着委屈和困惑,令我有些难受。“他刚刚想杀了我。”
“他不想杀你。”我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杀我?如果我没学会反转术式,我现在已经死了。”
“我就是知道。再说了,他也只是拿钱办事。”
五条悟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立刻就碎成了粉末,地上多了一个大坑。他抬起头:“你这么清楚,难道他拿的是你的钱?”
我沉默了。
五条悟也沉默了,他看了我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为什么?”
我的大脑慢慢组织语言:“我不想杀你,原因我也可以解释,但不是现在。理子那边出了事,我们先回去,行不行?”
听到我说理子出事,五条悟眉头一动:“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先回去吧。”
“哦。”五条悟说这个字的时候仿佛暂时压下了一口怒气。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我的前面,我能看到他深色的校服上干涸的血迹,雪白的头发上也沾了血。
“手怎么了?”他没有回头。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左手手腕。”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明明什么都看得出,却要明知故问,就好像在嘲讽我需要用这种笨蛋一般的方式才能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反过来追杀伏黑甚尔是符合五条悟性格的行为,却依旧给我造成了困扰,所以我即使能够理解他,也还是有些生气。
因为明明他在醒过来之后立刻和我们汇合的话,我就不用使用这么傻的方法跑出来找他了。“你眼睛生病了?”我吐出一口小小的怨气。
“你眼睛才坏掉了。”他语气冷淡地回了我这么一句,不像生气也不像没生气,便有一段时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