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可能您不了解盘星教的运作方式。盘星教作为一个规模不小的宗教，大量资金的调动不是一个干部说的算的。就算是会长也没法凭一己之力就调用全部资金。”

确实，这一点是我没有考虑到的，我只是考虑到盘星教的组成，就将它轻视了。

“那我该怎么办？”

他翘起二郎腿，两只手交叉放到腿上，露出游刃有余的笑。“白川小姐是符箓师吧？和五条悟与夏油杰两位特级术师同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川小姐是想要通过盘星教干预即将到来的同化事件，对吗？”

他笑着看着我，而我则几乎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微笑。

我今天是乔装出行，脸挡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和他透露过我的名字，他却依旧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并且凭着盘星教就猜出我的真实来意，还清楚地了解盘星教的内部结构。

我明白，非术师也是有许多侦查手段的，特别是行走在黑色地带的更是如此。可是，这种底细被摸透的感觉还是很糟糕。

“哈哈哈，别介意，刚刚是我冒昧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个看钱办事的中介而已。而且能和盘星教牵扯上，又是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就是同化的事了，我不过是猜猜而已。”他看着我好像僵住了一样，就洒脱地笑笑。

“不会。您说的没错。那请问我怎样才能获得资金呢？我只关心这个。”我及时调整好表情。

只是个中介罢了，无需担心。实在不行就灭口好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

“如果只是调动盘星教的资金，那么只需要控制掌控资金的干部和赞助商等上层就可以，这部分人大部分都是惜命的生意人，只要威胁一下就能拿到钱。”

“但如果小姐想要改变同化事件的走向，那就很困难了。盘星教的下层教众人数众多，而且很坚定地信仰天元，这部分人恐怕不是威胁能搞定的。”

“可是盘星教的普通教众根本无法与咒术师抗衡吧？”

“不要小看他们。有钱人在盘星教花钱请愿不过是花钱买心安，普通的教众则是近乎病态地信仰着天元，把天元当作了守护神。据我了解，很多教众几乎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坚持上供。”

“在这样的风向下，盘星教的选择是很难改变的。如果你擅自改变他们的决定，那就是在和整个盘星教为敌，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他夸张的语气，故意挑衅他的业务水平。“说这么多，你只是想为自己做不到来找借口吧？”

他笑意更甚。“能做到，只不过有点麻烦。看您的选择了。”

“怎么说？”

“您真的想要改变盘星教的选择吗？”他再次向我确认。

我坚定地点点头。“当然。”

“盘星教这种团体啊，成也信仰，败也信仰。只要从信仰上控制整个团体，问题就解决了。不管是上层干部，还是下层教众，都不会再有异议。”

“而且白川小姐是符篆师，做起这种事来应该很方便。说到底他们都是很愚昧的人，很好糊弄，即使上层有那么一两个知道咒术界的，也可以通过武力控制。”

“虽说是这样……”我已经模糊地猜到了他的想法，犹豫地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捻着衣服。

“白川小姐，虽然有些冒昧，但你有没有兴趣试试成为盘星教的信仰？”

成为……信仰？我默念着这四个字，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其实我明白，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如果控制盘星教的是我，那么夏油杰与教众直接接触的可能就会减小，叛逃的可能就会减小。即使他叛逃，这也算是让夏油杰的路走的窄了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的计谋。

更何况，通过信仰比直接威胁所获得的诚信度与团结度要高得多，更便于利用和改变。而且，一整个宗教团体即使都是普通人，在很多时候也能起到作用，相当于多了帮手。

这种一举多得的方法，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是，正如孔时雨所说，这很“麻烦”，比直接威胁的难度大的多。成为信仰就意味着要在所有人的心中建立权威，要做到美玉无瑕。

我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摇摇头：“以白川小姐的条件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前几天园田先生就找我谈过了，他们想要雇佣禅院甚尔来杀死星浆体。禅院甚尔是世界上最强的杀手，他手下的委托从未失手过。”

“他们已经找过你了？”我有些惊讶，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将表情收敛回去。

这也太早了，明明春天才同化吧？

“是的，小姐好像很了解盘星教和同化的事呢。”他也意识到了我的反常动作。

“只是稍微知道一点罢了。”

他笑笑，没有在意，说道：“那我刚刚提出的方案，小姐有兴趣吗？”

“我不确定我能做到。”我摇摇头。

“没关系，我会帮助你。”他很自信地笑。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我紧盯着他，眼里带着戒备。

他被我的天真逗笑了。“小姐，还能是什么？”他搓搓手指向我暗示。

那是钞票。

“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很有勇气。”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虚伪的话。

“你在说什么废话。”我皱起眉头，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不就是在说我蠢吗？

“那您觉得呢？”他看向我。

“因为我看起来很好拿捏，是吗？”

孔时雨笑了，停了一会儿，他才悠悠地开口。“您确实长了张菩萨的脸庞，很适合被抬到盘星教供着。但是，这并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原因。”

“我们中介都或多或少有着识人的能力。有的人除了下地狱和赚钱之外都不能靠近，否则就会遭殃，有的人则会与我们产生紧密的联系，成为我们的忠实客户，给我们带来一波又一波的富贵。”

“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是后者。”他笑着，表情轻松，好像在开一个玩笑。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有些生气。

老实说，我并不想和他跟盘星教扯上过多的关系，只不过是利用他们救天内理子，接近天元，然后想办法回家。

因此，这句话在我心里可绝对不是句好话。

“这只是你的赌博吧？”我用略有强硬的语气说道。

“是啊，识人就是赌博。”他笑笑，两手交叉放在腿上。“我就当您答应了。之后我会把合同弄好，发给您看。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找我。”

我点点头，带着不悦的心情离开了那里。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我和孔时雨商量好计策，并准备就绪之后，我们终于打算在这一天“大显神通”。

“我有必要穿成这样？”我有些不适应这身过于隆重的衣服，苦着脸向孔时雨抱怨。

他笑着叹气，伸手帮我理了一下外衣。“毕竟我们今天要做的可是装神弄鬼，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吧，白川小姐。”

听到“装神弄鬼”这四个字，我紧张地摸摸绣金的和服。

等大家全都聚集起来，我们提前策反的一位盘星教干部就按照我们的指示走上台，开口宣讲起我的神通。

虽然比起非术师来说，我作为咒术师当然是有神通的，但是什么我是神女转世，只要信奉我就能够免于灾祸，这些都是假的。

不过，对于这些普通信众来说，我这些咒术师的神通就足以让他们相信，我能够逆转天元大人和星浆体同化的事件。

在这一个月期间，孔时雨先后放出几只低级咒灵骚扰信众，又在这些咒灵将要伤人时让我出面“显灵”。如此几次，我在这些普通信众中就已经颇有名气。

而对于知道咒术界的高层来说，我一边和孔时雨联手威胁他们，使他们惧怕我作为咒术师的能力，一边也和他们夸下了海口——我会帮助他们阻止星浆体的同化，算是勉强达成合作。

而现在，我需要一次在所有信众面前的“显灵”，从而名正言顺地得到盘星教势力的支持。

“下面——就让我们一睹那位大人的尊容！”这个干部夸张的声音在台前响起。

我犹疑地站在原地。

一旦我真的走到台前，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而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甚至想要立马把这身衣服从身上扒下来，然后转身逃跑。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幕布被别人从两侧掀开，我像拍卖会上最珍贵的礼物一样被展示出来。

于是我只好强装镇定，面无表情，迈着小步子，稳稳地走到台前，只留孔时雨在幕后的阴暗处窥视着我。

我一出现，台下的人群便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我是“神女”，人们印象中的神女是高贵的，神秘的，不像凡人的。所以我站定，也并不开口说话。

那干部于是心领神会，绘声绘色地向大家重新描绘天元大人和星浆体事件，然后继续描述我的神通，花言巧语地将我烘托成救世主。

就像我们所预计的那样，他们真的很容易被煽动，跟随着这个干部的语言一会激动，一会愤怒，一会痛哭流涕，一会又一起祈祷，令我感到厌恶。

之后，孔时雨放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低级咒灵。这群蝇头绕开我，呜呜泱泱地直奔向台下的人群。

咒灵们被释放出来，兴奋得很，有的扯着他们的头发，有的撕起他们的衣服，好不热闹，立刻就在人群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啊啊啊，救我啊！！”“救我啊大人！！”“神女大人！！！”

我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他们无比地惊恐，失去了人类的理性，像动物一样地四肢并用着向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