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谁,是你看错了。”我摇摇头。
“我没看错。”他好像更生气了。
“好吧,你没看错。我说啊,五条少爷,虽然是我的错,但是你就让我走吧。我们改天,改天有空了,我们约上硝子和夏油,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不期望杀人的事能瞒很长时间,万一消息传到学校之后我还没走,那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恐怕会直接被囚禁。
“百穗的母亲去世了,其他的家人好像也不在这里,百穗这是要搬去哪呢?”他看着我手里的盒子。
“我在都内租了一套房子,现在住在那里。”
“租了房子?在哪啊?”
“在……江东。”我搞不懂他究竟想知道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回答。
“诶~江东离我们学校好像超级远。”他故作夸张地感叹了一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嗯······我觉得还好。搭电车的话,也没有那么远。”
“我觉得还是很远啊,要不然百穗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学校呢?”他阴恻恻地看着我。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他生气是因为我没和他打招呼,就离开学校半年多都不回来。
在和理子他们吃完饭的第二天,我就去了盘星教,再没有回学校,他的消息也再没有回。现在突然出现,又是拎着东西走人,作为朋友来说不好受也是正常的。
不过,虽然我没有回消息,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最开始的时候忙的我几天几夜都睡不了觉,手里永远有忙不完的活,我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左右,醒着的时候都在发愁,压根没有时间看手机。
后来真的稍微有了时间,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我也不太好意思突然回复,于是就真的一条都没有回。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再次乖乖道歉。
“然后呢?”他并没有松动,扬起下巴不满地看着我。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还想要我做什么?
“‘改天’、‘之后’、‘总有一天’,你只需要用这些词来敷衍我,然后又可以随随便便地消失,除了硝子之外都不知道你的死活吗?”他质问着我,表情有点凶。
我有些委屈,有些难受,喉咙也像吃了鱼刺一样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天知道我多么想把所有事告诉大家,然后和大家一直做好朋友。
可是我没办法。
那个时候说不出来,现在已经没办法说了。
我很害怕,但是我没办法对任何人说。
我想放弃,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
我很珍惜和大家的友谊,但是我没有办法和大家在一起。
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但是我的手不得不染上鲜血。
前面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八个月了,从我染上鲜血这天起,还需要多久呢?八年?八年之后我能够脱离苦海吗?
连着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吃饭,今天又吹了风,再加上这糟糕的心情,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胃疼个不停,只好一下子蹲在地上,低着头捂着肚子,难受得说不出话。
五条悟看不见我的脸,大概以为我只是在求饶示弱,用脚轻轻地踢了我的脚一下,语气并没有和缓:“喂,不要以为你哭了就能蒙混过关,今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找天元那老东西算账。”
说完,他一把拉起我。
“等等······”我弱弱地开口。
虽然五条悟知道要找天元算账而不是找我算账这一点让我有些宽慰,但我现在绝对受不了天元的相斥。
可是我疼得不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五条悟的移动速度又极快,等我们真的到了下层,五条悟才意识到我的不对劲,又把我拖上去。
我甩开他的手,自己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缓缓,一抬头,发现他也蹲在旁边,好像一只大型猫猫一样,摘了墨镜盯着我看。
我疼得眼泪直流也顾不上管他,自己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能喘上气,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你去找天元算账吧,不管是你死了还是天元死了我都会去收尸的。”我无奈地勾勾嘴角,心中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
“你现在还有力气收尸?”
“天元死了就有,你死了恐怕要过两天。”我忍不住毒舌一把。
他叹了口气。“你和天元的相斥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太懂,就像你曾经说过的,大概是我的灵魂比较特殊吧。”我摇了摇头。
其实平常日子排斥也不会这么大。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他我现在依然不舒服。
“哦。”他撇撇嘴。
“不去了吗?”我指指天元的方向,和他开玩笑。
“今天不去了。”
“害怕了?”我笑了。
“才没有!我是在想,现在没有弄清你和天元之间的关系,贸然行动可能会伤害到你。”他又有些生气了。
“好吧好吧,我刚刚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虚虚地捂着肚子。
“百穗,我可没有开玩笑。等我弄清楚了,我真的会去杀了她的。”他即使蹲着也比我高一大截,俯视着我,目光无比地认真,认真地令我害怕。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直直地盯着他,抿了一下嘴唇才开口。“别那么做,五条。”
他看着我。“为什么?你不想杀了她吗?这样你就不用做这些事了。”
“不想。她没有错,也不该死。”我摇摇头。
“那你是说,所有这些都是你自愿的吗?”他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我自愿的。
我只好悲哀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期望我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也解释不了。
“哈,那我无话可说了,你就继续自作自受吧。”他不再看我,丢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只剩我一个人捂着肚子蹲在原地流眼泪。
等伏黑甚尔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冻得浑身都没知觉了,眼睛哭肿了,胃还是很痛,腿也麻得站不起来了。
“去找那个会反转术式的女的?”
我委屈地摇摇头,不想被硝子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
于是他把我单手抱起来,好像在抱一个小孩子。
“别这样。”我有些羞耻。
他又把我放下。“那你要哪样?”
我抿抿嘴。“你扶我一下吧。”
他就扶着我走了两步。可是我基本走不动路了,和被他拖着走没区别,于是他又把我抱起来,很快就回了家。
回了家,他把我扔在沙发上,又扔给我一卷毯子,就去厨房给我煮粥。我自己盖好毯子,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等他把粥端过来我也不动。
他疑惑地把粥往我面前递了递。
“你去我的房间拿根金条吧。”我没伸手,哑着嗓子,小声说。
“好啊,谢谢金主。”他很高兴地把碗放下,进了我地房间一趟,拿了金条又出来,坐在我面前。
“想让我做什么?”虽然语气还是很慵懒,但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上了许多。
“你哄哄我吧。”我小声地说,怕他没听见,还想清清嗓子再说一遍,他已经端起碗舀起一勺粥送到我嘴边了。
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两天他到底输了多少钱,一根金条就能让他这么勤快。
“肯定会烫。”我说。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吹了吹再喂给我。
很快,我就把粥喝完了。感觉自己的胃舒服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冷了,我就坐起来,朝他招招手。
他坐到我旁边,软乎乎的沙发一下子就陷下去许多。
我把头轻轻地倚到他肩膀上,自己默默地流眼泪。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哭得很疼了,可是我停不下来,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冒。我的胃很痛,我想吐,可是好像不是胃痛,是别的地方。总之,每一次呼吸都好痛。
伏黑甚尔看着我哭成这样,就抽出纸巾来给我擦脸。
“你今天怎么了?”
“你别说话。”我接过纸巾,自己擦眼泪。
他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大小姐,可是你让我哄哄你的。”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说:“我今天和五条悟吵架了。”
“就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没有说话。
“如果你能把你箱子里的第一层金条都给我,我就帮你杀了他。”
“那你干脆把我杀了,再把我的钱全拿走算了。”我哭得更凶了。
“······”他沉默了。
我觉得他可能真的在思考我的提案。
过了一会儿,他接过我手中的纸巾团,又递给我干净纸巾。“如果你真的委屈,就说出来。”
我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杀人无数的人。他是没办法理解我的痛苦的。
可是我还是说:“我今天,杀了一个咒术师。但是——”不是我的错。
我本来想说的,可是被他打断了。
“哦,干得好。”他点点头,语气毫无起伏。
果然,他是术师杀手,可能是世界上最讨厌咒术师的人。
“其实……我也很讨厌当咒术师,这是我的秘密。”
“哦。”他反应平平,并不好奇我讨厌当咒术师的原因,似乎觉得人天生就应该讨厌咒术师。
“我好孤独,有很多话都没有办法和自己重要的人说。”
“嗯。”
“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很害怕。”
“嗯。”
“我好怕自己会死,也怕大家会死。”我盯着他。
“嗯。”
“你这么强,能保护我吗?”我轻轻扯扯他的衣服。
他总算有了点反应。“只要你能给我钱。”
“我好想妈妈,每一天都好想。你呢?你不想妈妈吗?”
“我妈早就死了。”
他的回答很平静,我也不那么难过了。我的脑袋慢慢下滑,然后我轻轻推了他的胳膊一下,他就扶着我躺到他的大腿上。
“你再哄哄我吧。”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要说的都说了,就这么说。
他想了想,低头看着我说:“需要我脱衣服吗?”
“不是用哄女人的方式。”我有些无奈。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
“是用哄孩子的方式。”
“我没哄过孩子。”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说话了。
我意识到,他妈妈或许没有哄过他,惠的妈妈又在生下惠不久之后就去世了,他或许是真的不知道。
我从他腿上起来,把毯子掀开,指指自己的大腿。“你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