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中午，陆血言才悠悠转醒。浑身被汗水浸透，酸软无力，但精神却异常振奋。昨夜那焚身般的痛苦似乎并未完全击垮她，反而让她感觉到体内沉寂的力量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起身换掉湿透的衣衫，走出房门。

院子里，一直守候的赵龙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关切：“陆姑娘，你没事了？”他的担忧溢于言表。

陆血言心中涌起暖流，感激道：“赵大哥，谢谢你守着我。我没事了，真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赵大哥，陪我练练剑吧？”

赵龙见她状态尚可，也松了口气，笑道：“好啊！”他转身取来一把备用的铁剑递给陆血言，自己则握紧了重剑。

两人在院中站定，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赵龙是真心为陆血言的恢复高兴，同时也带着一丝试探和好奇，她到底有几分实力？而陆血言心中则翻涌着更复杂的情绪，对新力量的渴望，对恢复实力的期冀，以及深藏心底的对再次失败的恐惧。

“来了。”赵龙一声低喝，重剑裹挟着汹涌的灵力，沉稳地劈来。他并未全力施为，但也动用了灵力，意在试探陆血言的虚实。

陆血言眼神一凝，手中铁剑挽了个剑花，心中默念《咸鱼翻身手册》的心法。就在重剑临身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量，并非源自丹田灵脉，而是自心口深处勃发，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执剑之手。

“落霞逐日——”

她下意识地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落霞剑法。铁剑划出一道并不耀眼却异常精准的轨迹，一声脆响，竟稳稳架住了赵龙的重剑。

赵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陆血言的剑招没有灵力光华，但那份速度、那份恰到好处的劲力，绝非普通人能及，两人瞬间战在一处。

铁剑与重剑交击，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陆血言身法灵动，剑招精妙，凭借那奇异心法催生的力量，竟与动用灵力的赵龙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你来我往间，剑光闪烁。

激战数十招，陆血言抓住赵龙一个重剑回撤稍慢的破绽，铁剑如灵蛇般贴着沉重的剑身滑入，一个精妙的回身反撩，剑尖已然稳稳抵在了赵龙的咽喉处。

赵龙动作一僵，随即爽朗地举起双手：“哈哈，我输了，陆姑娘，你这剑法当真厉害！”

陆血言缓缓收回铁剑，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失落。

赵龙不解：“陆姑娘，你明明赢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陆血言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低沉：“赵大哥，我以为能恢复到六境的力量了。可现在……”她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感觉明明有接近五境的潜力，可真正使出来，却只有七境初期的威力。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力量无法畅快地涌出来。”

赵龙闻言松了口气，安慰道：“陆姑娘，你才练了几天啊？就算是天才，也得有个过程不是？我看你这心法神异无比，慢慢来，别着急，总会恢复的。”

他拍了拍胸脯，“我看好你。”

陆血言点点头，压下心中的焦躁：“多谢你，赵大哥。”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身着统一服饰、气息不弱的修士正在挨家挨户询问，语气不善：“喂，见过一个姓陆的青衣女子吗？”

赵龙和陆血言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陆血言瞬间认出那是昊阳宗的弟子服饰！此地竟有昊阳宗的分舵？他们一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追踪到了阳陵村。

“没见过没见过。”有村民回答。

“姓陆的青衣女子？”一个昊阳宗弟子眼尖，猛地指向陆血言和赵龙的方向，“那边，那个穿青衣服的是不是陆血言？”

陆血言心头一紧，转身就想跑。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昊阳宗弟子们立刻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瞬间将陆血言和赵龙堵在院子门口。

为首的弟子厉声喝道：“陆血言！快把木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陆血言这才想起水东流不知所踪，她握紧铁剑，冷声道：“哼，木剑？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它。”

“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抓住她！”昊阳宗弟子们纷纷亮出兵刃，灵力涌动。

“住手。”赵龙一步跨前，挡在陆血言身前，怒视着昊阳宗众人，“光天化日，你们凭什么抓一个弱女子？昊阳宗就能不讲理吗？”

“弱女子？”一个弟子嗤笑，“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落霞剑宗宗主的女儿，陆血言！那个曾经名动一时的天才！可惜啊，现在灵脉尽毁，成了废人，抓她是宗门之令！”

赵龙闻言，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陆血言，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显赫的出身。但他眼神随即更加坚定：“我管她是谁，我只知道她现在没做错什么。你们要抓她，先过我赵龙这关！”

他重剑一横，气势勃发。

陆血言看着挡在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涌起强烈的感动：“赵大哥……”

“好，好一个英雄救美。”昊阳宗弟子怒极反笑，“那就别怪我们连你一起收拾了！上！”

混战瞬间爆发。

赵龙重剑狂舞，大开大合，将陆血言传授的重进攻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奋力抵挡着大部分攻击。陆血言则凭借精妙剑法和那新生的微弱力量，在赵龙的掩护下游走闪避，伺机反击。但她体力终究是短板，新得的力量运用也不纯熟，很快便感到力不从心。

昊阳宗弟子人数占优，攻势如潮。眼看两人就要被擒，赵龙怒吼一声，看准对方包围圈的一个薄弱点，将全身力量灌注重剑，使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

狂暴的剑气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赵龙一把拉住陆血言的手臂，两人夺路狂奔，冲出阳陵村，朝着最近的城池——阳陵城方向逃去。

两人一路狂奔，眼看阳陵城高大的城门就在眼前。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城门的一刹那，沉重的城门竟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轰然关闭。

“开门，快开门！”赵龙冲到城门前，焦急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放我们进去！”

城门楼上，守卫探出头，一脸紧张和无奈：“开不了门，谁都不能出城。城北界碑方向有大批妖族集结，城南这边也突然冒出一股妖族，正朝着我们阳陵城杀过来了！守军正在集结，城门必须关闭！”

“什么？妖族攻城？”赵龙和追上来的昊阳宗弟子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追捕陆血言的昊阳宗弟子也赶到了城下。为首弟子看到紧闭的城门和城上紧张的气氛，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赵龙怒视着他们：“都什么时候了，妖族都要打上门了，你们还想着抓人领功？”

那为首的昊阳宗弟子周正脸色变幻，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又看了看远处隐约扬起的烟尘，咬牙道：“好，陆血言的事暂且放下。先合力守城，击退妖族后再说。”

赵龙和陆血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陆血言坚定地摇头：“赵大哥，我不能走。妖族犯境，我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我的剑还没找到。”她握紧了手中的铁剑。

“好，那就一起守城。”赵龙重重点头。

一行人迅速登上城楼。城墙上气氛凝重，守城士兵和临时征召的修士、武者们正严阵以待。一个身着校尉铠甲、面容刚毅的将领正在大声部署。

赵龙上前道：“将军，我们是来助战的。”

那守城大将闻声回头，目光扫过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在陆血言身上时，两人同时愣住了。

陆血言只觉得此人异常眼熟，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你……你是……柳无杨？”

柳无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复杂无比，有惊讶，有难堪，甚至有一丝怨愤。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地回答：“是我。”

陆血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更没想到他成了守城大将，一时有些尴尬：“……柳师兄？恭喜你……”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大敌当前，说什么恭喜？

柳无杨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浓重的嘲讽：“恭喜？三年不见，你这恭喜我可承受不起。当年宗门大比，你在擂台上三招将我击败，何等风光无限？怎么，落霞宗的天才，如今也沦落到要和我们这些庸才一起守这小小的阳陵城了？”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不少士兵侧目。他目光扫过陆血言手中普通的铁剑和她明显虚弱的气息，嘴角的讥诮更浓：“哦，对了，听说你灵脉尽毁，成了废人？真是天妒英才啊！”

场面瞬间尴尬到极点。陆血言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剑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落差让她几乎窒息。

赵龙见状，连忙打圆场，岔开话题：“柳将军，过去的事暂且不提，眼下妖族才是大敌，敢问将军，这股妖族从何而来？实力如何？”

柳无杨又冷冷瞥了陆血言一眼，才转向赵龙，沉声道：“城南这股妖族像是从江边沼泽地突然冒出来的，规模不小，行动颇有章法，恐怕背后有人指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攻破阳陵城南门，一旦得手，界北防线就腹背受敌。”

他神色凝重，“我已命人点燃烽火求援，但援军何时能到……难说。”

众人心头都是一沉。阳陵城南是相对开阔的平原。如今城南被围，城北又有妖族大军虎视眈眈，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城下的妖族如同黑色的潮水，嘶吼着冲向城墙。箭矢如雨落下，法术的光芒在城头炸开。守军奋力抵抗，但妖族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陆血言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惨烈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惨叫声和兵刃碰撞声。断肢残骸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城墙和大地。眼前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心！”一声厉喝伴随着腥风传来。一只面目狰狞的低阶小妖，趁着混乱攀上城垛，挥舞着利爪扑向发呆的陆血言。

死亡的威胁瞬间刺激了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不适。陆血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剑，铁剑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刺穿了小妖的咽喉，温热的妖血溅了她一脸。

杀戮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她仿佛变成了一台麻木的机器，凭借着精妙的剑法和那微弱的心法力量，在城头奋力搏杀。铁剑翻飞，不断有妖族在她剑下毙命。她的青衣很快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妖血还是自己的血。

然而，妖族的数量实在太多，攻势太猛。守军伤亡惨重，渐渐力不从心。城门在妖族疯狂的撞击和妖法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

“将军！城门快顶不住了！”士兵嘶声报告。

柳无杨双眼赤红，猛地一挥手：“引爆地火！快！”

城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堵在城门洞附近的数百妖族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狂暴的气浪甚至将城墙上的众人都掀得东倒西歪。

城门暂时保住了，但代价是城楼下方的守军和来不及撤走的伤员也伤亡惨重。城门前一片狼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侥幸未死的守军看着这惨状，无不沉默，眼中充满了悲愤。

然而，妖族的攻势仅仅停滞了片刻。被血腥味彻底激怒的后续妖族，在几头气息强大的妖将带领下，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嘶吼，如同疯魔般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城门，更多强大的妖族开始攀爬城墙。

“顶住！给我杀光它们！”柳无杨声嘶力竭地怒吼，身先士卒，挥舞长刀砍杀攀上城头的妖将。

城头瞬间变成了更加残酷的肉搏战场，陆血言也在奋力拼杀，但她新得的力量终究有限，体力消耗巨大，动作渐渐迟缓。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袭来。一头背生双翼、速度极快的鹰身大妖，如同闪电般从侧翼扑向陆血言，锋利的爪子直取她的后心。陆血言刚格开面前一只狼妖的攻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回防。

“小心身后！”一声爆喝下，一道身影猛地将她撞开。

利爪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陆血言踉跄着站稳，回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

是柳无杨！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陆血言和鹰妖之间，那锋利的爪子深深嵌入了他的左肩胛骨，几乎将他整个肩膀撕裂！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柳将军！”陆血言失声惊呼，完全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