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桑开花了,少主又在练剑?”
院外,城民惊叹的声音传来。
容随微顿。
“什么神桑?”
他对这个修仙界的了解,真的很匮乏。
更别说是这种早就已经失传,只存在于记载中的东西。
霍千刃也没兴趣在打趣他,口中喃喃念着。
“传闻,神桑可活死人,肉白骨,便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食用了,也能得长生,而若修士服用,则可悟道,突破桎梏。”
他望着那满街火红的花海,眸子发愣。
“没想到,这样的神桑树,竟然就这么被随意的种在锦桑街边?”
容随心底一紧。
这个设定……一听就是要出事儿的节奏啊!
不多会儿,不大的小院,便被熙熙攘攘的人包围。
无论是在忙碌的城民,还是提前来到锦桑的各宗门,都聚拢到了这里,抬头看着上方屋顶上交手的两人。
李晏宵和江晚棠也来了。
不用想,江晚棠也知道李长欢为什么会在这里跟人交手。
她不由剜了李晏宵一眼,李晏宵摸了摸鼻子,笑得讨好。
江晚棠翻了个白眼,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没脸。
“李城主,上面那位,是令爱吧?”
李晏宵笑得春风得意,却还要做出谦虚的模样,摆摆手。
“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儿,听闻谢侄儿乃是这一辈的剑道魁首,这不,好胜心就上来了!”
那假惺惺的模样,惹得谢云峥的师父一阵无语,却还得夸奖着李长欢。
明明是极寒剑意,却带着至阳至暖之意,在这极寒之地,催生花蕊。
确实不容小觑。
李长欢忽然收了剑,轻飘飘落在屋顶。
谢云峥一愣,提着天刑重剑,皱眉看着她。
“你这是何意?”
李长欢瞥了他一眼,眸子里有些失望。
“我此番只为试剑,不论道,不比武。”
她没再停留,看也没看那满院的人,足尖一点,转身离开。
“你的剑不纯,不是我想要的试剑之人。”
谢云峥怔住,久久无法回神。
下方的红月气得不行。
“喂!你什么意思啊?!”
掌门皱了下眉,沉声呵斥。
“红月!”
红月这才发现掌门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不止是掌门,还有很多长辈。
她不由一愣,愤愤闭了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谢云峥也注意到了掌门他们,抿抿唇,跳下屋顶,一一见礼。
“师父,各位叔伯。”
掌门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论剑,输给她,不冤,但若论实力,你不比她差。”
谢云峥垂着眼没说话。
掌门摇摇头,又在他肩上拍了下。
“好好悟吧。”
等他们都离开,红月才凑上来,有些忧心的望着他。
“师兄……”
谢云峥回过神,冲她笑了下。
“我没事儿。”
后面的事情,容随和霍千刃没再看了。
他们跟着李长欢一起离开了这座小院子。
一路上,霍千刃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容兄,你说,长欢剑仙和掌门那是什么意思?”
容随对霍千刃的观感还算不错,想了想,还是为他解惑。
“长欢剑仙的剑,很纯粹,干净澄澈,不含一丝杂质,而云峥剑仙的剑里,带着太多的目的性。”
霍千刃还是似懂非懂。
容随抿抿唇。
“求生、求胜、求功名、求权益,这些都是目的性。”
霍千刃更加疑惑。
“可……习剑不都是这样么?”
不止是习剑,任何一种修行,不都是这样的么?
有的修行是为了求得长生,有的是为了强大的实力,有的是为了活着,有的是为了复仇。
理由不一,可总有理由。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理由都变成了目的性,不够纯粹?
容随叹了口气。
“是啊,可她习剑,只是因为喜爱着剑。”
这种喜爱太纯粹,也太难得。
遍寻那么多的世界,他也就自遇到了这么一个而已。
霍千刃不是个蠢人,他陷入了沉思中。
“那容兄,你说,若习剑只为了这一个目的,算不算纯粹?”
容随一愣,缓缓笑开。
“自然是算的。”
若因为某一种目的而习剑,盯准那一点不动摇,坚定不移的向它前进,怎么能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纯粹呢?
“这便是道心了。”
容随拍了下霍千刃,背着手往李长欢的家里走。
霍千刃也一愣,心头上像是有一层迷雾被拂开,整个人豁然开朗。
他隐隐觉察到,他凝滞许久的修为,有了隐隐的松动。
霍千刃爽朗一笑,也不再纠结于这些,快步跟上了容随。
心境的提升,可比修为的提升要难得的多。
哪怕这一次没能得到传承,有了这个收货,也是极好的。
——
寒桑雪会上,李长欢并没有出息,谢云峥从和她比试一场后,就进入了闭关状态,也没有来。
这倒是让那天没能得见那场比剑的人有些失望。
红月倒是来了,只是她也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回到了休息的院子里。
寒桑雪会持续半月,待要离开的前一天,红月来到了城主府,敲响了城主府大门。
不过她没有进去,只是让护卫将一个剑匣转交给李长欢。
收到剑时,李长欢愣了许久。
那天的比试并没有结束,他们谁也没输,谁也没赢。
她没有带谢云峥去归墟桑海,可红月却送来了剑。
剑匣里有一封信,是红月娟秀的字迹。
(师兄承认你赢了,那我便也承认,愿赌服输!)
这字怎么看,都带着不情愿。
李长欢甚至能想象得到写这封信时,红月是个什么样咬牙切齿的神情。
她淡淡一哂,也没在意,只随意将剑抽出来,拿在手里把玩观赏了一会儿。
容随看得出来,这把剑,便是酬情。
只是……跟他见到的酬情,却还是有些不同。
下一瞬,他便看到李长欢忽然抬手,打向自己腹部。
腹部瞬间渗出鲜血。
他下意识扑过去,想要阻止她。
可他的手,却从她的身影中穿过。
容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面不改色,将肋骨抽出的李长欢,抿了抿唇。
在这里,他能看见她,却触摸不到她。
霍千刃完全没有觉得容随的动作突兀,他也被李长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得不轻。
“她……她这是做什么?!”
腹部上的伤口转瞬间便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握在手里的肋骨,却变成了如玉的模样。
若非亲眼看见这肋骨是她自己从腹中抽出来的,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上好的玉骨,竟然是人骨。
随着她接下来的动作,不用容随回答,霍千刃也明白了。
她这是在铸剑。
品质上乘的玉骨,一点点融入剑柄中,为它染上冰蓝的色泽。
当玉骨与剑彻底合二为一时,那把剑上流光闪过,一道天雷降下,击打在这把剑上。
当雷光与流光散去,这把剑,也变成了他曾经见过的模样。
这才是酬情剑。
她曾经的佩剑。
霍千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
“这就是天生剑骨么?实在是……太强了!”
“……”
容随点头赞同。
他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见过天生剑骨的人。
可那些人的剑骨,也就是脊椎、或是腕骨上,巴掌大的那么一小块。
仅仅是这样,那些人就已经很强了。
可怀锦不同。
她全身的骨骼都特么是剑骨。
就离谱!
哪怕她是他对象,有时候他都会嫉妒。
寒桑雪会过后,锦桑并没有什么变化,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从那次之后,每隔几年,谢云峥就会造访锦桑一次,来与李长欢试剑。
可……当年寒桑雪会,李长欢手里用的不过是一把上品灵剑,就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
如今她有了与她神念合一的本命剑,谢云峥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来了三次,他就败了三次。
红月每次都陪同在身边,从最初的不开心,到不甘心,再到心服口服。
这些变化,都被容随和霍千刃看在眼里。
霍千刃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又被那只言片语的记载给骗了。
这哪里是不分输赢,没有结果。
谢云峥分明败得很惨!
除了第一次李长欢主动找他试剑没有结果,之后他来一次败一次。
长欢剑仙,简直强得可怕!
当谢云峥又一次败走,霍千刃扒在墙头上,眺望着红月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
“你说,他下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容随摇摇头。
“不知道。”
霍千刃叹了口气。
“唉!败成这样,道心还这么坚固,不愧是云峥剑仙!”
换做是他,早就被打击得不行了。
容随失笑。
别说,谢云峥这愈挫愈勇的劲头,更像龙傲天了。
可惜了,他从来没跟怀锦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种话。
容随摇摇头,默默注视着日复一日,雷打不动练剑的李长欢。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
霍千刃他们不是没想过去找寻出口,可惜,他们找不到。
他们也离不开锦桑,在锦桑城里,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可却出不来锦桑。
两人也只得按捺下来,跟在李长欢身边,见证着她一成不变的日子。
偶尔,也会围观一下城主李晏宵偷喝酒,被李长欢使坏,让他被江晚棠发现,然后被收拾。
也好在霍千刃对这位传闻中的剑仙很感兴趣,跟在她身边倒也不会觉得烦。
他也跟容随借了剑,跟着李长欢一起练过。
可惜,之前话说得好听,但真的练起软剑,他却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有一次,还险些走岔了气,要不是容随发现及时,帮助他稳了下来,他恐怕就要走火入魔了。
从那之后,霍千刃就只得遗憾的放弃了改练软剑的念头,专心练习他的重剑。
别看他调侃归调侃,但每次谢云峥来找李长欢比剑时,他都格外认真,细致观摩着谢云峥的出招。
哪怕很多时候看不清,也从不放弃。
就这样等了一年又一年,他们却再也没等到锅谢云峥出现在锦桑。
反而等来了大地的震动,天边泛起漫天黑气。
容随和霍千刃同时豁然起身,朝变动发生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怎么了?地龙翻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