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聚满了权贵宾客,个个身份不凡,他们听到屋内传来的旖旎声响,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紧皱眉头,神色沉重,露出几分忧虑。
也有人嘴角含笑,眼中闪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而站在后排的一众未出阁的少女,则低眉敛目,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彼此间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神,羞涩中带着一丝躲闪,她们早已在心里认定,屋里那位便是丞相府的千金,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许楠伊。
她们当中,至少有一半的世家小姐被许楠伊捉弄过,眼下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谁又能想到,堂堂丞相竟养出如此“豪放”的女儿?
人群中,许征快步上前,扶住神情恍惚的王氏,道:“夫人,不可乱了阵脚。我不信伊伊会糊涂至此。”
王氏红着眼圈,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攥得皱巴巴的,哽咽着唤了一声:“老爷。”
周律为不想祖母为难,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启禀长公主,大殿下,今日乃祖母大寿,理应以和为贵,不如众人先移步前厅入席,后宅之事,便交由长公主与祖母定夺,如何?”
他再清楚不过,这间客房,是他特意命丫鬟为许小姐准备。
“言辞得体,进退有度。”
众人听罢,目光落在这位年轻的小侯爷身上,不少人暗暗点。
众人听着小侯爷的话,这才意识到那个小小少年,如今已褪尽稚气,行事沉稳俨然有了老侯爷周正的风范。
宋毅的眼睛一闪,扫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脸色难看,道:“小侯爷言之有理,寿宴该如期进行,本殿来时也尚未用膳,姑姑,侄儿便先带众人回席了,省得破坏了侯老夫人的寿宴。”
他明白。
事已至此,最妥善的处理方式便是速战速决,掩盖风波,尽力保全许楠伊的颜面,毕竟,交由宋修语和侯老夫人私下处理,远远好过一院子的闲杂人等围观,他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许楠伊那夜舍命相救,他心里有数,今日开口,为的是还她这一份情。
若不替许楠伊挡下这一劫,往后她还如何在京都立足?
此话一出,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噤了声,见宋毅发了话,众人虽仍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驳了殿下的面子,只能悻悻地移开目光,几个原本满脸期待的看客,面上掠过一丝失落。
可下一刻,宋修语拦住了他们:“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她这是摆明了要将事情闹大。
宋毅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愈发难看,语气也冷了几分:“姑姑这般咄咄相逼,又是何苦?”
起初。
储位之争时,宋修语尚还站在宋毅这一边,可眼下,他却为了许楠伊当众顶撞自己,既如此,那他与雪儿之间便再无可能,既然雪儿倾心的是宋辙,那她今日就亲自替雪儿除掉许楠伊这个绊脚石,她不客气道:“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姑姑教训的是。”
宋毅退到一旁,拳头微紧,终究还是将这口气硬生生咽下。
屋内的声响愈发刺耳,犹如一根根细针挑动着众人的神经,外头的人群也渐渐骚动不安,宋修语直接下令:“来人,把门撞开,把许楠伊给我拖出来!”
侍卫们纷纷上前。
侍卫应声而上。
王氏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猛地冲上前挡住他们,怒声质问:“若里面不是伊伊,还请长公主亲自向我女儿赔罪!”
宋修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凌厉:“这原本就是许楠伊歇息的房间,王氏,你若识趣就立刻让开,我念在你护女心切不与你计较,若是你再横加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许征迈步上前:“此处缺席的还有二殿下和温小姐,事情还未调查清楚,长公主就给微臣的女儿扣上污名,诋毁女儿的名誉,若里面的不是伊伊,微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应声望去,果然发现宋辙和温雪儿也未在这里,此时再次掀起了一阵议论。
“若是温小姐在里面,长公主岂不是亲自将温小姐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一个胆大的言官直言道。
“若是二殿下也在里面,这......”另一个言官想到宋辙,不敢再说下去,却已将众人的思绪引向更敏感的方向。
这话点到了关键。
旁边几人纷纷附和,里面的人无论是许楠伊、温雪儿,抑或宋辙,一旦牵扯其中,皆是皇室丑闻,一旦流言四起,恐怕不仅许楠伊和温雪儿的名节难保,就连二殿下也难以独善其身。
宋辙本就不被权臣看好,可见储君之位怕是更与他无缘了。
原本站在宋辙这边的官员们,心里都一阵后怕,早知如此就不来了,何必掺这趟浑水?
而那几位一直站在宋毅一方的大臣,反倒觉得这场戏越发有趣了,这场闹剧越大,越有利于他们,有人目光含着算计,提醒道:“不妙,若里面的人真是二殿下和温雪儿,那二殿下可就多了长公主这层筹码。”
他们反应过来,皆是一惊。
站在人群中央的宋修语,心里也泛起不安。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大,她表面看似强作镇定,心里却翻江倒海,合计着:“我只顾着抓人,却漏了算计,却若里面的人真是许楠伊,她岂不是间接成全了她和辙儿?可若里面的雪儿,虽全了她的心意,可身为皇族血脉,岂能如此轻贱自己?”
二人站在人群后方,静静观望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宋辙幽幽开口:“好戏看完了,该你登场了。”
许楠伊神色激动,望着前方许征和王氏为她据理力争的身影,心头的酸涩如潮水般涌起,她轻轻点头:“走吧。”
“父亲,母亲,你们让我找得好苦啊。”一道清澈无辜的嗓音,如利箭般穿透骚动的人群。
众人纷纷转身,循声望去,只见那原本“失踪”的许楠伊,正神情安然地走来,身旁跟着的正是二殿下宋辙。
人群一片哗然。
许征和王氏眼神猛然一震,在确认女儿安然无恙后,眼中泛起了湿意,王氏率先喊道:“伊伊!”
“父亲,母亲,让您二位担心了。”许楠伊快步上前,眼眶微红,向他们道歉。
许征嘴唇颤了颤,最终只是拍拍她的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氏泪水涌出眼眶:“我就知道,我的伊伊最是懂规矩,向来不会胡来,以后你不管去哪里,都得先跟母亲知会一声,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爹……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她已泣不成声。
柳疑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拉着她道:“我就知道,伊伊不会做出那种事。”
白溪眼圈通红,喉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自幼受继母打压,刁难、陷害早已习以为常,那份无力与委屈她比谁都明白,今日这场局,她看得清清楚楚,今天这场戏她何尝看不明白,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将许楠伊推入深渊彻底毁了她,许楠伊是为了给她造势才来参加寿宴,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被破卷入这等腌臜事。
她心里十分愧疚。
“我真的没事。”许楠伊微微一笑,让她们放宽心。
然而,她的出现并未平息众人的疑问,里面的不是二殿下和许小姐,又会是谁呢?
宋修语看到她平安无事,眼睛要喷出火来:“许小姐身子不适,为何不乖乖的待在客房休息?”
许楠伊也不傻,
自是听出了宋修语话中的含沙射影,唇角轻轻一扬,优雅地向前行了一礼,语气从容:“还请长公主明察,臣女在房间憋得胸闷,就想着出来透透气,还好臣女出来了,若是一直呆在房内,岂不是正好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恐怕此刻躺在里面的就是臣女了。”
她将置于险境的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顺势扳回一局。
众人这才恍然醒悟,原来她正是因察觉有异,才得以避开了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时之间,众人心头的疑问又多了一重。
究竟是谁,如此无法无天,胆敢算计丞相府的嫡出千金?
可转念一想,又不禁沉默,许楠伊虽贵为相府千金,却因行事张扬、锋芒毕露,平日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若说这场陷害背后藏着旧怨,倒也不算毫无来由。
只是可怜了里面的女子。
宋辙也开口道:“本殿在园子里欣赏风景,恰巧碰到了迷路的许小姐,见她脸色不佳,便随口问了几句,谁知聊得久了些一时耽误了时辰,待我们回到宴厅却发现席上空无一人,只得顺着人群一路寻找过来。”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妥。
局势扭转了。
毅站在一旁,冷眼打量着二人。
宋修语自是不相信他俩的鬼话,质问道:“辙儿说的倒是轻巧,前些时日你还失手伤了许小姐,如今却能在园中偶遇‘闲聊’,这是已经和解了吗?还有,园中可有人看到你们二人?”
她虽是轻飘飘出口,句句却带着刺,将两人之前不和的事直接搬到了台面上,从而继续挑拨着宋辙和许征的关系。
宋辙听罢,神色如常,淡然答道:“朝堂之事,自有父皇与诸位大人评断,许小姐与本殿之间的误会早已化解,不劳姑姑挂怀。”
这话既回了宋修语的质疑,又刻意与她划清界限。
“好,好,好的很啊。”宋修语怒极反笑,连续冷笑三声,见这两个侄儿为了许楠伊,个个都要顶撞她,她只觉胸口郁气难消。
“倒是我多事了。”这些年她的心意都喂了狗,还亏得雪儿对他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