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香火气漫过石阶时，杰克的登机箱轮子卡在了千年古砖的缝隙里。他低头查看运动手环——海拔升高让心率攀至121，比昨夜纳斯达克崩盘时的峰值还多3个点。这个数字他太熟悉了：三个月前艾米丽在时代广场提分手时，他的心率也曾飙到121，只不过那时腕上戴的是百达翡丽。

“施主小心门槛。”

提醒声从头顶落下时，杰克的牛津鞋已经绊在斑驳的青石槛上。星巴克纸杯脱手飞出，滚烫的咖啡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像极了霍华德摔在他桌上的那杯美式。褐色液体浇在僧人光洁头顶的刹那，山风掀起袈裟下摆，露出灰布僧袜上若隐若现的Nike钩子。

“阿弥陀佛，施主这份见面礼……”僧人用袖口抹去眼皮上的奶泡，戒疤在蒸汽中愈发鲜红，“倒比当年达摩祖师的面壁九年还令人印象深刻。”

杰克僵在原地。他西装内袋里本该插着万宝龙钢笔的位置，此刻只剩下机票存根摩擦皮肤的刺痛——就像艾米丽扯走订婚戒指时，无名指上残留的空洞感。手机支付界面在僧人头顶的二维码前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昨夜清仓的比特币账户，那些跳动的数字也曾这样抽搐着归零。

禅房的霉味像一记勾拳。墙上的“禅武合一”横幅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斑驳的“禁止吸烟”标识，英文印刷体在宣纸边缘若隐若现。杰克扯松领带，这个华尔街养成的习惯动作，此刻却让线香灰烬落进衬衫第三颗纽扣——那是艾米丽最喜欢亲吻的位置。

充电线从背包缝隙垂下来，蛇一般缠住褪色的蒲团。手机在充电提示音中亮起，艾米丽的分手信完整版终于抵达：“你永远把K线图看得比人重要。”黑体字刺破屏幕的瞬间，藏经阁方向传来钟声，檐角铜铃的震颤让充电线在青砖上扭出纳斯达克式的锯齿。

暮鼓响起时，杰克在通铺角落发现了个充电插座。当他将适配器插进泛黄的墙壁，隔壁武僧突然翻了个身，僧袍下露出AirPods的白色尾翼，降噪模式的红光像极了交易大厅的熔断警报。月光爬上窗台时，他数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发现六人通铺里响着三种不同频率的电子设备低耗提示音——这让他想起做空特斯拉那夜，三个交易所此起彼伏的警报和鸣。

子夜时分，运动手环突然震动。心率曲线在黑暗中绘出诡异的双峰——前一个波峰对应三年前比特币破万的狂欢，后一个则是昨夜纳斯达克崩盘的断崖。杰克摸向西装内袋，指尖触到被体温焐热的星巴克杯套，硬卡纸边缘还粘着霍华德泼咖啡时溅上的糖粒。

窗外传来扫帚划过青砖的沙沙声。他赤脚摸出禅房，看见值夜僧人正在庭院清扫银杏叶。LED头灯的光束里，落叶被拢成道琼斯指数的波浪形态，又被竹帚利落斩断。

“睡不着？”老僧突然开口，扫帚尖在地上画出阴阳鱼，“纽约的钟声，可比少林寺的急。”

杰克怔住。他分明听见华尔街开盘铃在耳际炸响，但老僧的竹帚正点在某个未完成的S型轨迹上——那是他爆仓前最后一笔做空单的走势。

“这是……”

“香灰。”老僧抬脚抹去图案，“昨日扫，今日扫，明日还要扫。”

东方既白时，杰克在功德箱前驻足。扫码支付的“滴”声与晨钟共振，LED屏上的香火钱数额跳成$121.00。他忽然笑出声——这个数字像道紧箍咒，从曼哈顿公寓的月租到少林寺的随喜功德，始终如影随形。

迎客僧再次出现时，手里端着个缺口陶碗：“施主的MacBook Pro该充电了。”

杰克接过碗，发现缺口形状竟与雷曼兄弟的破产曲线神似。山泉在豁口处形成微型瀑布，水珠坠地的闷响让他想起霍华德摔门而去的那个雪夜。

当他终于给电脑插上电时，禅房突然跳闸。黑暗中有年轻僧人抱怨：“早说该换特斯拉太阳能板……”杰克摸到腕上的运动手环，幽蓝的光晕里，未读邮件提示正在疯狂闪烁：

“止戈资本注册通过。”

晨光刺破窗纸的刹那，他忽然看清墙缝里嵌着的半粒佛珠——那是某个前辈修行者留下的，还是未来某个时刻自己将要遗失的？

山门外，第一波游客正在扫码购票。电子闸机吞掉二维码的瞬间，杰克无意识地将星巴克杯套折成纸飞机。它掠过功德箱上跳动的数字，栽进香炉积灰的褶皱里，像极了那封永远没勇气点开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