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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君在长江中·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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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子一声令下,与游乐园主人们穿着同样鲜衣华服的诸派名厨,领着帮佣,托举着一笼笼香气蒸腾的食盒,将他们的得意大作,送去四季少年们房中。

纵使在欢乐花海,除非遭逢某些团圆佳节,二十二位宝姓姊弟,鲜少同聚一席、共享一餐,毕竟个人口味不同、作息不同、脾性不同。

譬如夕篱与宝一枰,二人可以同在一张几案上评赏、摹临字帖,却从不在饭桌上一起吃饭。夕篱喜欢吃二师兄烧的菜,宝一枰却觉得嚼东西很麻烦。

游乐园内的新四季少年亦如此。

围观完“采花大盗”,云鹤二人回他们的“不返船”吃饭,秋可归回他的“流音轩”,双生子回他们的“万乐馆”,梅冷峰的“西高阁”窗户则一直紧闭。

在梅初雪把夕篱拖入隐于游乐园最深、最寂静处的枯藤绕墙的“花洞斋”之前,热汤热菜,已然在桌上摆好了,皆是梅初雪喜欢的菜式,碗筷有两副。

梅初雪径直绕过餐桌,将他肩背上紧贴着的那一长条重物,卸在床上,为其盖拢厚被、层层裹好。

梅初雪自他极不充裕的内力中,发出阵阵暖热真气,使褥卷快速温暖起来。

夕篱舒服得自鼻腔中呼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呼噜。

骨头里的冰沙瞬间溶化了,一道道暖流将夕篱环绕、包裹,此时此刻,夕篱终于理解了宝厉姿和宝连文许多次回忆、描述起花海之外的冬天时,她们身上流散出来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与颤栗的恨意:

原来,这就是“冷”。

因在花海之外,夕篱遇见了梅初雪,夕篱便开始期待郎中天花乱坠般向他描述过的“浪漫初雪天”,但宝厉姿和宝连文也早告诉过夕篱:

不下雪的冬天,很冷;

下雪的冬天,非常冷。

冬天是苦寒、是饥疲,是灰茫茫天地单调冷寂,如同一口盖世巨棺,收殓着悄无声息的死亡……

在今年冬天之前,夕篱感受过的“死”,都是“滚烫”的,是喧嚣鼎沸到令身体与鼻子不堪重负的。

在无数次走火入魔中、在一次次死里逃生后,夕篱头上粗硬卷毛,被过热的血脉,烫直了,又复原了,但夕篱肌肤上的细绒毛,却永久地烧脱了。

走火入魔时的狂乱心海、失控的激涌内力,反客为主,迫使夕篱的鼻识无限放大,以疾速耗命:

夕篱被迫嗅见了花海里亿万朵鲜花的“生息”、嗅见了每一瓣落花的“死气”、嗅见了每一株花的根脉里吸收着的来自雨水和泥壤的“非生非死”的永恒气息。

他闻见无数落花在哭泣、在咒怨、在向他召唤:

“落下罢,快落下罢……

“与我们一起,同归于永恒罢……”

可是这个冬天,夕篱感受到,原来死,还可以是“冷寂”的。他仿佛被封冻在万丈冰川之下,他饥寒不堪、麻木不觉,他嗅不见、听不见、看不见、甚至不能动,世界模糊而寂静,隔他很远、很远……

“梅初雪,我好了,我不冷了。”

熟悉无比的微凉气息,离夕篱很近、很近。

梅初雪昔日不屑去学“无甚用”的内力传音,但如今,他拿他心海中仅有的能够自由运用的那一点内力,悉数化作暖热真气,灌入包裹着夕篱的褥卷。

夕篱看着近在咫尺的梅初雪,看着梅初雪的脸。

梅初雪曾要夕篱与他同照一面冰镜,镜中两张脸,在夕篱看来,一张仍是面目模糊,另一张脸,则是无比清晰,清晰得仿佛是墨香未晞的一首诗。

南逻王子蒙伽齐物,曾向夕篱讲述过他父皇对成都双城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一生。一言以概之:

你若经受过“好”的,你便无法接受“不好”的。

同样,花海师傅亦是如此说服懒徒弟出门的:

你须先感受过,方可说,你是“想”、还是“不想“。

如今,夕篱全理解了。

在遇见梅初雪之前,夕篱自恃他灵鼻超凡,嗅明诸物本味,夕篱从未想过,要去看清某人的脸。

如今,夕篱既已“得到”过与梅初雪日夜相伴的幸福感觉,那么,他便无法忍受“失去”。

夕篱发誓,他要永远嗅着名为“梅初雪”的微凉气息,他要永远看着梅初雪隽永得像一首诗的脸。

纵使梅初雪不会像他一样,在梦里梦见他,渴望去嗅闻更隐秘处的肌肤,渴望更深的气味纠缠……

“睡之前,先吃些热的。”

梅初雪起身,自饭桌上取来一碗金黄鸡汤。

这般美味的扑鼻香气、如此浓郁的汤汁颜色,是花海第一天才大厨,宝庭芳亦无法烹饪出的奇作。

夕篱眼巴巴瞅着梅初雪舀起一勺浓香汤汁,持平在他淡血色的唇边,吹了吹。

夕篱“咕咚”咽下一口干沫。

梅初雪扶起夕篱上身,让夕篱靠在他怀里。

夕篱眼见着那一满勺金黄汤汁,即将喂入他饥渴难耐的嘴中,梅初雪那生来握剑的手、那千锤百炼出的稳如泰山的腕力,居然错喂至夕篱鼻尖处。

鼻尖距离唇缝,相隔不过毫厘,但此毫厘之差,绝非梅初雪这一双天才的手,可能产生的谬误。

“?”在夕篱抬眼向梅初雪发出疑问之前,一股熟悉的内力传音,不远不近、时远时近地传来。

双生子中的一个,问夕篱:

“如何?来自花海的高鼻医师,我们墨荷坞厨师们的手艺,合你口味么?”

夕篱紧皱鼻根,他嗅不出这鸡汤有任何异常。

除了特别香。

夕篱更无法根据飘忽不定的传音,来推测出双生子“万乐馆”的具体方位与位置。

双生子显然不会端着碗筷在游乐园里飞来飞去,但他们真的能安坐于万乐馆里,悠闲用膳么?

梅初雪提前来到江夏,打乱了敌人的原定计划。

聪明人都知道,最吉祥的好日子,不在卜者的卦里,不在写好的计划里,它就在今日,就在今夜。

在食物里下毒,很常规的做法。

但很有用。

云千载凭借此计,在光天化日下、在通途大道上,劫走了天下第一镖局的大货;秋风恶更是创造了“除夕屠尽八百命,青菊漫江葬九龙”的江湖传奇。

梅初雪拿走鸡汤,又端来一碗炖得烂烂的蹄膀,喂给夕篱的鼻子。

夕篱依旧闻不出任何“毒药”气息。

沉睡的冰元虫可称“无色无味”。冰元虫能以任何“毒物”为食,并且将毒性成倍提纯。

可一旦冰元虫吃下什么,便会染上该物的颜色或气味。譬如云千载用来迷倒警觉镖师们的霍氏独门迷药,镖师们闻不出茶水里极其微浅的迷药气息,夕篱却嗅得很清楚。

可今夜,夕篱自恃天下无敌的灵鼻,居然什么也嗅不到。

双生子却能笃定鸡汤和蹄膀里有异。

梅初雪又拿走了软烂蹄膀。

夕篱的喉咙与肚腹先后传来一阵悲伤的哀鸣。

夕篱看见梅初雪站在满席佳肴前,一勺勺舀起、一筷筷夹起,做出要吃进去的模样,又一勺勺、一筷筷放下。

忽远忽近的内力传音,无奈道:

“炙全羊有毒。

“烤鹿腿有毒。

“烧鹅也有毒。

“梅初雪,这一餐,你是非吃不可么!”

梅初雪回过头对夕篱说:

“先不准睡,吃饱了,方能睡得香。”

“?”夕篱猛地惊醒。

梅初雪方才说的话,既是对他说的,更是对双生子其中的某一个说的!

无论双生子嗅识再如何登峰造极,他二人也绝无可能根据自花洞斋紧闭门窗的隙孔泄出那一丝丝热气,迅速精准地嗅识出梅初雪彼时彼刻舀起的这一勺佳肴,究竟是浓鸡汤、还是烂蹄膀!

纵使是梅初雪天才剑客的眼,其目光亦无法穿透墉户门壁,一一看清梅初雪此时此刻夹起的这一块佳肴,究竟是羊肉、还是鹿肉!

除非、除非双生子其中的一个,正在这房中!

他一定占据着某可供他全面观察的极佳视野!

而直至此刻,夕篱居然依旧闻不见屋里隐藏着的第三人!

双生子不但能使他二人身上气味做到完全相似,甚至还能像霍家首席暗杀毒手霍远星那样,将他身上“人”的气息,洗净至极其微浅以至不可嗅识!

不远不近的内力传音,终是败给了梅初雪对于“饱餐一顿后,方能美美一睡”的执着:

“鱼羹。花见池和叶闻雨亲手煮的。”

梅初雪认识花见池和叶闻雨,二人是墨荷坞新晋的第十八、和第十九港主,亦是今年墨荷坞派内比武的前二名。在四季堂八门徒、拢共二十四场的车轮混战中,花见池胜出,成为今年簪花大会的“新四子”之一。“新四子”们,将向“万华四子”发起挑战。

花见池那一对“双流“剑,值得梅初雪期待。

但二位年轻港主联手熬制的这一盅鱼羹……

梅初雪端来一盅香喷喷的浓白鱼羹,扶起夕篱上身,让夕篱靠在他怀里。

这一回,小白瓷勺终于喂对了地方———

夕篱幸福地枕在梅初雪怀中,张圆了唇———

!!!

夕篱舌尖方尝出半丝儿鱼羹滋味,便“呜呼”一声,脑袋一颓,紧紧缩在梅初雪怀中。

梅初雪仿佛看见宝夕篱幽白的半片儿魂魄,自他怖颤不已的鼻尖,晃悠悠地吐出。

夕篱不禁庆幸,庆幸他腹中除去已然化尽的十余粒凝香丸和小半颗回天返春丹,再无其它可吐。

那蜀黔土产的蕺菜,因味道极腥,故又别名“鱼腥草”,而这一盅鱼羹,则是完完全全、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一条鱼它一生中吞吐过的每一滴泥腥江水!

那个花什么的叶什么的,究竟放了多少香料去熬煮这一条埋在河泥里腐败了近百年的绝世臭鱼!

以至于香料味尝起来,竟然是巨苦的!

紧接在又香又苦的香料后的,即是恶臭鱼腥味!

夕篱终是绝望了:

江湖水深,卧虎藏龙;

剑外有剑,鼻外有鼻。

他的鼻子,居然被骗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梅初雪又好笑又怜惜,他轻轻拍了拍夕篱的脸:

“莫耍闹,乖乖吃饭。”

夕篱知道,梅初雪说这话,绝非在责怪自己,他是在说给隐在屋中某处的双生子中的某一个听的。

可夕篱真心好委屈!

太难吃了!太恐怖了!

墨荷坞的厨师们,要么无忠心,要么无厨艺!

今夜,夕篱方才领悟到花海师傅坚持自己做饭的慈悲心、以及二师兄努力研究烧好菜的大智慧:

你我都是人,都是怕冷惧热的人;

都是喜欢穿漂亮衣裳的人;

凭什么我的漂亮衣裳,就得受烟熏火燎,就得溅上腥臭的鳞、和洗不净的血呢?

就凭你赏了我几身漂亮衣裳?

就凭你们称呼我一声“大厨师”?

“师”,本是一项高尚事业,但一个人,若他每日只好为人师,那他一定是个骗子、是个小人;

譬如花海师傅,不止是孩子们的剑术老师和生活老师,亦是个厨艺一般的厨师、园艺极差的花匠。

一个一日三餐为他人烹馔佳肴的厨师,他可以是通达知命的生活家,也可以是心有不平的野心家。

一个人是要多傲慢、多自命不凡,才敢把他每日必须的饭食、把本来是他自己该做的琐事,完完全全地推卸给旁人去做,并且心中毫无感恩与惭愧?

夕篱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要开始学烧菜。

再不济,他也要把凝香丸,改良得更好吃些!

屋里的第三人,更是看够了梅宝二人这一股子旁若无人的黏糊劲儿!忽远忽近的内力传音,亦不屑再与输家的鼻子比赛了,干脆一一指明道:

“鸡蛋羹。秋可归学做的第七道家常菜。”

“荷叶酒酿鸡。我墨荷坞第二港主的拿手菜。”

于是,舀满软嫩蒸蛋的小白瓷勺,再一次准确地喂到了夕篱嘴边。

“……”夕篱却不敢再张嘴。

夕篱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梅初雪。

“不腥的。”梅初雪吮了小半勺蛋羹,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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