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时一进入昆南楼鬼域，手臂发痒还长出很多只眼睛，原来不仅仅是女鬼想要建立交流，还有这层原因。

司珈晔沉思良久。

眼前名叫樊居树的女孩自带守护灵和异能，是被鬼域的主人挑选至此。

那自己应该算是身强体健的普通人，毕竟没有守护灵和异能是真，进入鬼域之后思绪混乱、精神游走在癫狂错乱边缘的状况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异能者进入鬼域的方式只需要踏足一片阴森地带，等待周边景物扭曲就能到达，而且他们不用饱受鬼域磁场带来的精神折磨。

而非异能者的人类，在意外闯入鬼域时，周遭会发生科学难以解释的怪异现象，理智会被消磨殆尽，最后疯癫失智。

“那么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进入鬼域后，该怎么维护自己的精神状态？”思考催生出更多疑问，司珈晔对这一点很好奇。

“唔……”樊居树转动眼珠思虑一瞬，“只要出现能够刺激感官的人事物，或者让神经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就能有效的保持清醒。”

她揪住袖子，声音越来越微弱，面色僵硬地补充：“至于效果能维持多久，我不甚了解，而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上面这两点的……很难。”

“这样啊……”司珈晔明白了，看来那几张王牌算是带对了。

疑问如同奔流不息的洪水，司珈晔再问：“精神受损的人呢？如果这些精神受损的普通人能够离开鬼域，他们还能恢复正常吗？”

樊居树落寞地摇摇头：“很遗憾，回天乏术。”

听到这个回答，司珈晔沉默片刻。

“那么在鬼域里暴露真名会精神失常失去自我，这也是真的？”这条情报是她从昆南楼鬼域里的长发女鬼那里得来的，眼下有这个机会，可以再次确认一下。

问及此处，樊居树面色一凛，她快步跟上司珈晔，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急切道：“抱歉，珈晔姐姐，我忘记问你了，你身上是否有守护灵？”

“没有。”司珈晔坦率地摇头。

尽管樊居树在得到这条消息后面露焦灼和自责，但依旧保持着得当矜持的行为动作：“很抱歉，是我失察了，竟然没注意到这个，你现在没有感觉到难受吧？”

“我很好。”司珈晔脱口而出，“好得不得了。”

樊居树松了一口气，继而补述道：“像我一样拥有守护灵的人在鬼域里可以随意暴露真名，我们受到庇护，名字不会从记忆里消逝，我们会永远记得它和自己。”

樊居树有些担忧：“你现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暂时取一个假名？”

“不用不用，我好得很，”说罢，司珈晔从口袋里拿出风油精，“我有这个，提神醒脑的必备神器，所以怎么叫我的真名我都不会有事。”

“风、油、精？”面对陌生新鲜的物品，樊居树新奇地打量着，一字一句地嗫嚅，“提神醒脑，必备神器？”

司珈晔没有多想，有的小孩子从小驱蚊可能用的花露水，提神醒脑也许吃的薄荷糖，三岁一代沟，她跟樊居树小朋友差了两条沟，各自都会有少见的事物。

想到年龄，司珈晔正经起来，樊居树今年十七岁，算下时间，现在应该坐在教室里备战高考，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不过对方也不一定正在念书，或者早已跳级提前完成学业，人和人之间的命运轨迹千差万别，人人自由，多问反倒有损感情。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这条石子小路上行走，司珈晔差点忘记正事，尽管在交谈中了解到守护灵的设定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樊居树的来历和获取鬼域相关信息的渠道在哪儿也没问清，但这些都需要暂且闲置一旁。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怎样靠近那间安全屋，鬼域的主人又在哪里？

又该怎么出去？

樊居树青春洋溢的脸上，只是稍有惧色。

“怎么了吗？”察觉到司珈晔在看自己，樊居树含笑回视。

“没事，只是想问，我们该怎么靠近那间屋子？”司珈晔扬起下巴示意前方，“这条路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这样浪费体力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秉持着有问必答的原则，樊居树的科普小课堂开课了。

“只要双目放空，心无旁骛，用走神的状态松懈身体，漫无止境地行走，自然而然就能到达鬼域的中心，我们现在正处于鬼域边缘的虚无地带，有些鬼域需要以这种方式深入。”

很显然，进入鬼域的中心地区才能获得更多情报线索，也是终结循环的唯一方法。

“小樊，你是第一次进鬼域吗？”走神之前，司珈晔不禁询问。

樊居树已然进入状态，踏着类似丧尸的茫然步伐，声音空幻地回道：“嗯，此生第一次。”

司珈晔端量了身侧的女孩很久，她越发好奇樊居树的身份和来历了。

绵长的石子路上，时间仿佛失去效力，成为一个空洞虚幻、没有任何词性的文字。

——

安全屋顶端的黄绿色彩灯朦胧视线，逐渐模糊着占据整个眼眶，像是置身于色彩缥缈的虚幻梦境里。

“姐姐，姐姐，醒醒，姐姐。”

眼前的手掌挥动得重影叠叠，耳畔的呼唤空灵渺然，轻缓地敲锤着大脑，意识还未苏醒，司珈晔空洞茫然的眸子，呆滞地目视前方。

“姐姐，我是居树，樊居树，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樊居树有些焦急地绕着司珈晔走走停停，说罢，突然握住对方那只受伤的拳头又放下，反复几次，每次的触碰时间控制在十秒之内，而且，她还时不时望向隐有闪电划过的天空。

很好，有效果，樊居树战栗着身体放下那只拳头，抿着唇，皱着脸，英勇就义般仰视着依旧处于半梦不醒状态下的司珈晔。

只能这样做了，这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也是最具效力的，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樊居树！你可以的！你能做到的！

加上司珈晔脚下那双作战靴的高度，现在两人的身高相差了二十几厘米，樊居树此刻站在距离司珈晔十几厘米远的前方。

踮起的脚尖微微颤抖，她鼓起勇气伸长双臂，随后身体向前倾，一把搂住司珈晔的脖子，以一个很生涩的拥抱姿势贴近对方。

随后，樊居树用自己的额头使劲去蹭对方颈项的皮肤，上下左右变着花样地蹭，她闭着眼，回忆起樊居树修养手册里的两条禁例——

“不可与异性/同性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接触时长不可超过十秒。”

“不可做出使异性/同性觉得暧昧的误会行为举措。”

此时身为樊居树守护灵的樊尘和樊泥如死物般静置一旁，没有像之前一样主动捍卫主人的人生安全，它们清楚地明白，接来下的浩劫无人能挡。

樊居树交缠在司珈晔后颈的手掌渐渐放松力道，借助从前无意中接触的无用认知为眼前的困境暂时冲破桎梏。她松开一只手试探着潜入绿色发丝深处的肌肤，不掺杂任何感情把对方当做一根干柴，笨拙地只用动作抚摸蹭拭。

怀中的人紧紧贴在胸口，樊居树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冲撞着司珈晔残存的意识。

1、2、3、4……

樊居树忏悔着在心中默念，数完10，正要开口念11。

只听轰隆一声，浩荡的巨响响彻云霄，震得耳朵嗡鸣不止，头顶的深邃里，几道惊雷好似怪物的利爪，把夜幕撕得四分五裂。

“11、12、13、14……”搂住司珈晔的双臂此时惊颤不已，樊居树的声音染上哭腔，语速迅疾，拥抱的力道越加紧凑。

“轰——！”

又是一记惊雷，刚好降落到距离两人几米远的空地上。

司珈晔猛的振动身体，下意识圈紧手臂回抱，樊居树如获大赦般差点喜极而泣，贴在耳边轻声呼喊着怀里人的名字：“司珈晔，珈晔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然而，面前听到呼唤的司珈晔只是微微抬眼，轻“嗯？”了一声，不过两秒，眼睛还没聚焦，又“刷”的闭了回去。

两条手臂也无力地垂在樊居树身后，耷拉着脑袋，整具身体彻底进入松弛状态，摇摇欲坠地挂在樊居树的肩上，一副要倒不倒的模样。

雷声滚滚，跟不要钱似的络绎不绝地落在周围，像一张大网笼住二人，其中一道雷电直冲两人劈来。

危机时刻，樊居树眼疾手快地推开司珈晔，地面瞬间被雷电击中，冒着长烟留下一块焦黑，两人纷纷摔倒在地。

肢体接触终止，劈到一半的闪电瞬时中断，连同雷声销声匿迹，无声无息的夜空安谧得就像一面没有痕迹的镜子。

樊居树本以为这是最快的方法，在不使用对方保命道具风油精的情况下用雷声惊醒司珈晔是她的最初计划。

看来不行，没有守护灵和异能的人到底不该进入鬼域，司珈晔此刻意识不清昏倒在地，再这样下去她只会永远的昏迷不醒。

看来除去上述的两条禁例，只有在司珈晔身上叠加更多道相似的禁例，才能招来更广泛的雷电，而且惩击力度也比普通的禁例要强。

樊居树做好舍己为人的准备，走到司珈晔身边，背包里掉落的物品她只认识其中介绍过的风油精，其他物品的名字和功效也不甚了解，只知道那块绿色的棉布，自己故乡也有类似的物品，用途同样是清洁。

风油精里的液体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盲目使用可能会断绝司珈晔的后路。

樊居树第一次进入鬼域，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战经验，陌生的事物对她来说亦是限制。所以，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吵醒一个昏迷中等待苏醒的人——声音，更加洪亮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