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空明,一只手伸向了熟睡中的白玖颜。黑暗中掷出一柄扇打断了来人的动作。
君辞眼眸微冷如霜寒积雪,看着半夜闯入的女子阿染。
她毫无惧意,轻声笑道,“公子应当看得出,这位姑娘容颜灼艳日盛一日。”
“公子难道不想知道,她的来历。”
君辞看向月光晦明下安静沉睡的白玖颜,长睫微垂下依然娇艳的小脸,额头不经意隐现一道金色浮纹,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这不是你动她的理由。”
女子示意借步说话,走出了屋外,娇媚的脸上一脸无辜,缓缓道“她身上有强大封印锁住心脉遮去了修为样貌,是以隔物看花,所见非人。”
“虽明事理,不生情愫。”
女子忽然一念起,眸光哀恸,苦笑叹声道“倒也好,情深命短。”
君辞眸子顿时一暗,平静道“与你无关。”
竖日,两人并未提及昨夜一事,几人走在一片枯槁朽林之中,一阵错落风声起,凭空落下十几个黑衣人,双目浑白,颈间脸上蔓延着黝黑纵深纹路,是被下了魔种的死士,亮出刀剑,出手迅猛,向着几人猛劈而来。
一番混乱打斗之下,死士突然收势撤后,一旁的花似酒摸不着头脑,“这些魔物要做什么?”,环顾四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心里一惊,左右张望,“那位阿染姑娘呢?!”
白玖颜无奈喊道,“还不快追上去看看。”
君辞几人追到一处偏僻庄子,跃上房顶,花似酒施了一个法诀,解释道“这些魔物十分敏锐,此法可隐匿生人气息。”
阿染被押到院中强行按倒跪地,一位身材丰腴妖娆的女子摇曳生姿的走了出来,长发如波浪般慵懒垂落至脚踝,穿着裸露的开叉长裙,恰到好处的露出白皙肩颈,盈盈一握的细腰和雪白的长腿,眉眼垂眸间撩人生情。
女子睥睨看着地上的阿染,手中短刀抬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道“为妖不如何,找死向来做的可以,把东西交出来。”
阿染瞳眸竖直犀利,扑到女子身上照着颈部狠狠咬下去,女子血红眼眸闪过杀气,咬牙切齿道“找死!”,身体爆发出强大暗渊之力,将她瞬间弹开,重重摔倒在地。
阿染在一片狼藉废墟中支起身,吐出好几口鲜血,轻轻笑道“他如此伤我,命不能白给,拿他点东西不过分吧 ,你想要,我偏不给。”
女子气急败坏道“你拿的可是他的情丝。”
这时一个熟悉冷漠的声音响起“修若,你在做什么,闹这么大动静?”
来人正是岐月,正准备找机会救人的君辞几人微愣。
名唤修若的女子见到岐月眼眸一亮,娇俏的声音回道“岐月,你怎么来了。”说着顺势要攀上他的胳膊,却被岐月避开扑了空。
岐月看着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女子,目光冰冷无情,不悦道“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她说,你拿了我的情丝?”
阿染面容苍白,满眼哀伤的看着岐月,全身开始发颤,强忍着恨意别开头,声音哑道,“无情总好过被人骗。”
小寂离闪着清澈的眼问道,“她是欠了什么不还?”
花似酒摸了摸下巴,轻声道“说不上来,大概情仇,这岐月也不懂怜香惜玉。”
白玖颜难能附和点点头道“不难看出,他喜欢妖娆那一挂的。”
君辞闻言挑眉侧目看着白玖颜,白玖颜疑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君辞语气随意又低沉,“似乎对你还不够了解。”
阿染踉跄起身想离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无视岐月陌生冷漠的眼神,缓缓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岐月皱着眉拉住她,这女子三番两次接近他,眼里都是这般哀伤情绪,“你到底,在我身上 ,认出了谁?”
修若身形一动顷刻间便到她跟前,手掌紧紧攥住她的喉咙,恶狠狠道“我本不想取你性命,倘若你再不识趣,休怪我无情。”
花似酒见状急忙挥出剑割伤女子手腕,女子松开钳制住阿染的手,往来向挥出一道黑风,厉声道“谁在那里?”
只听“啪”一声,花似酒一脚踏空从屋顶掉落,悻悻地爬起来,赔笑道“路过,你们继续。”转身拔腿想跑,修若自掌心运转一道暗劲,闪着寒芒的锋刀正对花似酒眉心,花似酒不自觉后退一步。
君辞纵身一跃,打落了刀身。
一旁的岐月看到君辞眼眸微动,现下的场景让他隐隐生出复杂的情绪。
这时白玖颜扶起阿染,轻声道“姑娘,你为何抽他情丝?”这玩意她在书上看到过,会让人失了七情六欲。
阿染眼眸黯然,低声道“一把情丝还他,他又要为那女子去死,这是他最后一世了,他不听那女子话,看着顺眼了些 。”
白玖颜忽觉此事有些棘手,扶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姑娘,你还是把情丝还给他吧,有情他好歹一个人痴情赴死,没有情他就要带着整个天下人去陪葬了。”
阿染被她贴切的话语震住,怔怔看着她道“可姑娘你不也。。。”
一旁的君辞忍不住轻咳出声,缓缓道,“她病的没那么严重。”
白玖颜眉头一皱,总觉得两人话中有话,又听不出好赖。
阿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眸便朝着岐月走近,虽是陌生冰冷的眉眼,心还是突然间疼了一下,咫尺远近,爱意纵横难平,瞬间潸然泪下 ,因他一句玩笑话,她认真了两百年 。
喉咙哽咽了一下,哑声道“我把情丝和这两世记忆都还你。”
阿染念起法诀,一颗灵珠从她口中逸出,一丝丝金色的光芒缓缓进入岐月的心脉。就在这时修若挥出一股强悍黑气打向灵珠,灵珠隐隐出现裂纹,阿染被这灵珠离体之气反噬,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倒在地上,眼眸虚浮通红 。
凡人三世,要从何说起。
第一世,她耽玩人间风月弄丢了回去的令牌,正遭遇劫数,落在一片极寒之地,那时他还是个桀骜不驯又骄纵的小小少年郎,来此地找传说中的仙草想为他重疾的父亲治病。
遇见她后,驻了十夜风雪帮她找丢失的令牌,最后拖着她死里逃生走出雪地时,他开玩笑说,小弟的命还是你罩着了。
原是她太过愚蠢,以为能与他厮守。他确实见过繁花万千,独钟情一人,但那人不是她。
他初见修若时,此人偏好男色,艳名万里,她美丽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面前放着一杯毒酒,眉目含情却不屑道“我不信这人世间有深情不渝,从青丝到银发,除非,他死。”
没想到,他真的喝了那杯毒酒,那天嘴唇乌青发紫走到她面前,只笑着喊了一句“阿染。”
她始终不明白,到底喜欢她哪里,世间女子千千万,有什么非她不可。
第二世,阿染并没有刻意找他,他就出现了,有人半路打劫,这次他成了挡刀少年,还大言不惭,这个年纪应该叱咤风云斩妖除魔,阿染心想,保他一命寿终正寝应是不难。
结果碰见修若又走不动道了。
后来魔族九幽地蟒作乱,被这恶女使计,他差点神魂俱灭,她用尽了千年修为封印了地蟒,召回了他的魂魄让他得以转世投胎,只是气不过,拿了他情丝。
只是这次,她伤的有点重,缓缓阖上了眼眸。
白玖颜扶住倒下阿染,不禁愣住了,呆呆看着手上突然出现的雪白毛茸茸的一团“东西”,这是只,九尾狐!
毛色一片异常罕见的透澈雪白,落在这世间一抹耀眼极净,与周边异色格格不入,只是它的九条尾巴时隐时现,仿佛要消失般。
它气息微弱张口说话,“姑娘不要害怕,我原叫白染,来自青丘之山,并非故意欺瞒,只是妖魔轻易不释真名,否则多生杀戮。”
花似酒对妖魔心有芥蒂,脸色都变得惨白几分,空茫如枯木般僵硬站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心底里忽然冒起火,愤怒道“妖魔都没有好东西。”
小寂离扯住花似酒的衣袖,“可是花哥哥,它很可爱啊。”
花似酒梗着脖子涨红着脸辩驳道,“可爱能当饭吃啊,可爱就能被原谅啊?”
小寂离却碰了碰它雪白蓬松的毛,很自觉懵懂地点点头。
这小妖狐将死之际也是个有脾气的,语气颓萎道“公子,妖魔无立场,要寻仇就精准点,不要迁怒无辜。”
白玖颜见着它身形半明半灭,有寂灭之迹,焦急道“姑娘,要怎么救你?”
阿染虚弱渐陷入昏睡,“回家。”
一旁的修若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岐月感到心口有些疼痛,缓慢撑起身,伸手挡在了修若面前制止她。丢给君辞一物,面无表情冷冷道“朕从不趁人之危,这是她要的东西,送她回神魔之地。”
修若神情僵硬,一脸难以置信,扯起一丝僵硬的笑意,“岐月,你都记起来了?”
岐月并未理会她转身离开,修若攥紧的手暴起了青筋,但也只好作罢,随着岐月一同离去。
是夜,国师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修若房中,嘶哑的声音响起,“主上,可是动了情?”
修若只是把玩着手里的冷刃,语气不明道“说来也奇怪,他对我爱搭不理时,本座倒挺感兴趣。”
花似酒拿着岐月给的令牌,在半空中打开了一道漆黑的结界口子,白玖颜这时不忘调侃道“不是说不救妖魔吗?”
花似酒冷哼气笑了“不救,去看看。”
神魔之地,入目是一片灰色的天和树 ,阿染的气息一出现,周边灵气诡异波动,狐身缓缓浮起,一道苍劲的声音传来“倒是长能耐了,两百年未见,就成这副德行,九条命只剩半条了。”
白玖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脊背一僵,“涧生叔叔!”
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一头银发倾泄而下,露出一张冷傲孤清惑乱众生的脸,好看的眉眼轻皱,“颜丫头,你不待在谷里,怎么会在这?”
小寂离呆住了,这么年轻的男子,“叔叔?!”,又看了看和君辞差不多的年纪,“哥哥?!”
涧生给打回原型的阿染渡了些灵力,将她抱在怀里抚了抚,“这是我妹妹,白染。”
涧生见白玖颜小眼神不停地转,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好气道“你非狐族之人,不能在此地久留,你是我路上捡的,自然跟我姓。”
对君辞几人贸然生出几分敌意,“你们带她出谷,会害死她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