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已经死去的姐姐此刻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姜沭先是不可置信地围着她看了又看,然后用震惊地眼神问姜图图这是不是真的。
姜图图经过刚刚与姜汾的谈判,此刻点点头,肯定道:“是的。”
姜沭听到这儿呆愣了许久,就在众人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时,他竟然潸然泪下,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我和弟弟在府学很想念阿姐,当夫子告诉我们阿姐回娘家了,让我们回来看看时,我还以为他是骗我们的,现在想来,应该让弟弟与我一起回来的。”
姜汾见她哭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还是闻行站了出来,拍拍姜沭的肩膀,以一个姐夫的身份告诉他:“别哭了,你姐看到也会伤心,待会儿回去也要哭。”
“你滚,老男人。”
姜汾刚刚还以为姜沭是一个体贴的性格,岂料他突然如同土拨鼠狂叫一般骂了句话,这着实把姜汾惊到了。
闻行向她耸肩,半开玩笑道:“这孩子除了你倒是谁都不认,像只炸毛的小猫。”
姜汾笑不出来,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姜沭这是对那个白璧无瑕的姐姐的依赖和喜欢,而不是对她这个冒牌货。
她也只能尽量安慰姜沭:“别哭了,姜溟没有跟你回来吧,你眼睛都哭红了,到时候他看见你,内心也会觉得伤心的。”
姜沭这才堪堪止住抽噎。
再多待下去是会露馅的,姜汾明白见好就收,已经博取了姜家的信任便不作多留。与闻行吃了晚饭便布车回侯府了。
此时天边红霞微泛,天中央还是碧空如洗,冷色系与暖色系的相互碰撞,倒是让四周景物平添一番风味。
闻小芳已经按照闻行的安排,挑了个今天宜出门的时辰,早早地跑到外面躲赵家去了。
回来没多久,赵大战也找到闻行,告诉他自己想去京郊寺庙烧香拜佛几天,来铲除最近内心的不清净。
当时姜汾就在闻行旁边,闻行戏谑地问姜汾的意见。
“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
气氛有些尴尬,姜汾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母亲既然有心,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肯定不能阻拦父母,就让她去吧。”
“但是,一个人去肯定不安全。”姜汾提议道:“不如带个护卫,我看最近看到的一个人,叫什么……石虎的,就还不错,身强力壮,指定能保护母亲。”
就着姜汾的看法,闻行点点头,同意了赵大战的事。
赵大战此次出去无非就是为了与小情郎幽会,她出去几天,侯府内反倒还清静几天。
可是,姜汾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闻行。
那天晴空万里无云,闻行突发奇想要姜汾为他磨墨,从来没在古代生活过的姜汾哪里懂得这些?走到闻行身边一不小心便把砚台弄掉了,墨水洒下来,把闻行白色的衣裳染成斑点狗了。
尽管姜汾再三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可闻行偏偏是个认死理的犟种,问姜汾:“你会文房四宝吗?”
原来的姜汾对这些肯定是不在话下,可她穿越时又没有继承原主闪瞎众人的优秀技能,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她以为他天天在军营里混,大字都不识几个,肯定不会多为难自己,结果闻行真的满脸不相信地让她在纸上写两个字看看,
已经拿起笔的姜汾有些难堪,问:“我写什么?”
“就写揽岳。”
“是一览众山小的意思吗?”
“是收尽天下山岳的意思。”
大概明白了的姜汾在宣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岂料闻行看了之后认真问:“你是画了两只在奋力奔跑的老母鸡?”
姜汾欲哭无泪,她的专业是毫无疑问的理科,她从小就偏科,高考语文才考八十二分,哪怕语文提起来一点点,她就不会一头扎进无脊椎动物语言学专业十年了。
见姜汾不说话,闻行替她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你以后每日都要来书房,练半个时辰的书法,读半个时辰的书,晚上我会回玉蕤轩查看。”
姜汾小声咕哝:“我俩又不睡一起,你来查也查不到我。”
谁知当天晚上,闻行就以爱护弱小学生为由,搬进了姜汾的房间。
姜汾房间一边养小蜜蜂,一边养蚕,刚进来的闻行没注意到,不小心踢翻了蜂箱,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内心狂喜的姜汾表面上还要装作十分心疼,她连忙关切地说:“我就是喜欢这些东西,你别害怕,实在不行就回你原来的房间里住吧。”
闻行轻笑一声,打趣道:“别小看我,战场上头破血流我都不怕,你这个我有什么怕的?”
然后他就让下人们加快速度搬行李,而且当天晚上就抽查了姜汾的读书情况。
姜汾苦不堪言,晚上本来可以早早入睡的她,现在要苦学到三更半夜才能被允许睡觉。
可真正到了床上又是一道难题。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姜汾这辈子除了跟亲妈睡过一张床,其他哪怕是室友,都没有一起睡过。
按照古代男尊女卑的规矩,女子必须得睡外侧,好在丈夫有需求时可以尽快服务到丈夫。
姜汾更不愿意了,她除了亲妈,其他人都没伺候过,更不会伺候一个天天利用自己的男人。
满脸愁云快稠密地要下起瓢泼大雨了,闻行突然说:“我让下人准备了被褥,待会儿我睡在罗汉床上,你不用担心。”
姜汾本来瘪着的嘴角此刻在艰难憋笑,然后在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窜上了床,光速入睡。
闻行这边连床都没有铺好,姜汾那边已经传来轻轻的鼾声了。
看着姜汾恬静的睡颜,闻行觉得这跟平日里的姜汾好像有些不一样,他悄悄捏了一下姜汾的鼻子,见姜汾难受地皱起眉头,然后樱唇上下动了几下,觉得有些可爱。
他动作很轻,来到床边,难得睡了次好觉。
姜汾的梦魇生活开始了,最讨厌文科的理科女此刻被迫天天学文,每天痛不欲生。
还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后厨看出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竟然还会变着花样给自己上喜欢的菜了。
很久没有和系统聊天的姜汾,终于在某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与系统对话。
姜汾:“你能不能赐给我过目不忘的金手指技能,你要是给我,我愿意在我们绑定关系结束的那一天给你打五星好评。”
【古话曾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我是个有文化的系统,无法忍受一个文盲宿主。】
姜汾无语:“我只是专业不对口,怎么扯上文盲了?”
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转瞬之间又来到了晚上读书的时间。
姜汾鼓起勇气对闻行提建议道:“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些像《缀术》的书啊?”
闻行面对她的提议有些惊讶:“你古文都读不明白,你还能看《缀术》?先学好文字吧,古文学得好,缀术那些理论才看得懂。”
这种话,就特别像高中穿着条纹衬衫,裤子皮带上拴着一串叮咚响钥匙的理科中年教师苦口婆心的说:“语文是基础中的基础,你学好了语文,连题目中的陷阱,你都能看得更明白一些。”
可怜姜汾这么多天离开了古代宅斗勾心斗角算计的虎穴,又掉进了一朝梦回高三的狼窝。
看着姜汾满脸苦相,闻行没有说话,第二天还是专门去城东的书肆为姜汾买了一本《缀术》,作为她这么多天努力学习的奖励。
本以为姜汾得到书会很开心,没想到姜汾没过两天就丢开《缀术》,重新投入古文的怀抱了。
闻行觉得好笑,问她:“给你买了为什么不学?”
姜汾一脸理直气壮地回复:“不学古文,我真的看不懂这些理论性知识。”
姜汾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写得最好的当属揽岳这两个字。
有一天晚上,闻行在房间里陪着姜汾,闻行查看军中上报,姜汾就一个人窝在旁边练习书法。
闻行看她练得很认真,走过去看她的字,看她把揽岳这两个字写得遒劲有力,锋芒毕露,便说:“都说字是人性格的表现,你这字,跟你的性格倒是不太相符。”
“挺符合的啊。”姜汾这人从小就喜欢事事做到最好,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她只是穿越到这里之后被迫委曲求全,把脾气压下去了。
她没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结,反倒问闻行:“你每天都让我写揽岳这两个字是为什么啊?”
闻行压不住自己的唇角,让她自己有空去翻翻族谱。
都扯上族谱了,姜汾不假思索道:“你爷叫闻揽岳啊?”
本来笑着的闻行差点没收住火气,梗着脖子去睡了,还罚姜汾今晚上多念两刻钟的书。
姜汾挠挠自己的脑袋,不明所以。不过,等闻行躺上床了没多久,她就熄了灯,偷偷摸摸回床睡着了。
此刻,只是装睡的闻行坐起身来,望着不远处床上那个睡得正香甜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夜,闻行失眠了。
第二天,姜汾大摇大摆走进祠堂,翻了半天族谱,这才看到族谱上明晃晃地写着:
闻行,揽字排行第八,字揽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