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去往黎巴嫩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

温彻斯特兄弟俩不会放任劳伦斯的异常视而不见，这里是他们的家乡，哪怕不考虑猎人的身份和责任，这里也是特殊的。

既然已经有人认出了温彻斯特的身份，他们自然不能再从铁盒里翻个□□出来肆意张扬。

上次再离家乡后发生了许多事，让迪恩和萨姆感觉仿佛已经离开了一生。但实际算下来，过去的时间却并不算长。

可就是这不长的时间，带来的微妙又极端的变化。

“……好的，谢谢你的合作。”萨姆结束通话，放下了手机，“所以——没有报警记录，也没有可以查到的交通记录，飞机、火车还有汽车，也没有雇佣搬家车辆的记录，至少能查到的都没有。珍妮一家就是……走了。”

这有点奇怪。

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要搬走，可不是个小工程，如果没有理由，也不必用隐秘的手段隔绝一切痕迹。

更何况，珍妮是个普通人，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像一个猎人一样隐藏踪迹。

萨姆更倾向于，有什么事落在了她头上。

“萨米，看那里。”迪恩的Impala在教堂前的马路上停下，视线隔着一片灌木树丛穿过其大门上翻新的十字架。

和许多门牌上或挂着、或绘制的教堂标志不同，十字架外绿色的藤蔓层层缠绕，紧得仿佛是束缚一般。

温彻斯特兄弟没有到教堂礼拜的习惯，但这个十字架已经不需要有任何经验便能判断异常。

这可是镇子上最大、最重要的教堂了。

迪恩还能隐约想起一些颠沛流离的生活开始之前，被带入这个教堂的模糊经历。

“进去看看？”萨姆问。

“不着急。”迪恩没有解开安全带，而是换挡起步，离开了教堂。

教堂可不长腿，不会溜走的。

可有些线索却不能耽搁。

他们需要去温彻斯特家的老房子。

犹记得上一次，搬入这栋房子里的单亲妈妈珍妮才刚刚安定下来——她自己说的，要在这里扎根，开启一段新生活。

这才没过多久，对方怎么会毫无理由地搬走呢？

她带着两个孩子，大女儿萨莉还在学期中，小儿子里奇又才三四岁的样子，又没有请搬家公司——离开绝非易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兄弟二人还是老规矩，一个望风一个撬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了进去。

房内的布置和上次收拾得没有多大差别——上次和恶作剧鬼大闹之后，兄弟俩亲自收拾过房子，印象自然也深刻——甚至桌面上都没有沉积太多的灰尘。

小孩儿的玩具散在软垫上，还没洗的碗筷堆在水槽里，厕所的灯甚至都还亮着，没有被关掉。

萨姆打开冰箱，一阵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没有吃完的剩菜似乎已经变质，一些开封了的牛奶和果汁浑浊结块，显然已经腐坏。

迪恩从楼上下来，闻到了这股被冰箱释放的难闻气味，皱着鼻子问，“有什么发现？”

“显然，这不像是搬家，反而像是匆忙离开的。”萨姆合上了气味的来源，冰箱上的安全扣还松垮地耷拉在旁边。

“楼上也是，床铺很乱，化妆品也都在梳妆台上，衣柜也是满的。还有这个，”迪恩扬了扬手上的钱包，里面放着驾驶证、信用卡还有不少现金，“萨姆，如果我要离开这里，我至少会带上钱——这里有超过六百美元。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珍妮的日子就很拮据。”

一个生活拮据的人，不会轻易把钱丢在身外。

“还有驾驶证……你在外面看到车了吗？”

“不。”迪恩已经观察过，“驾驶证在我手上，她自己可能没有开车，所以——”

“如果不是偷盗，那就是有人把她的车开走了，想要营造出她离开了的假象。”萨姆接话。

但车这种东西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哪怕拉去废车场也总会有痕迹。

“还有这个，过来看看。”迪恩径直走向厨房，挪开橱柜，露出其后的洞口。

这是他们上次处理恶作剧鬼时留下的巫术袋，独栋三层，每层的东南西北都在墙内放置了这个以净化保护。

即使那次便已经确认恶作剧鬼的消失，但他们的房子因为恶魔踏过的脚步而吸引邪恶，所以巫术袋作为保护，被留在了墙内。

萨姆探头，就见迪恩拿出的巫术袋隐隐有些发焦，还带出了一些难闻的味道。

迪恩把袋子打开，里面装着的十字路口土像是被灼烧过一样，从土质变成了灰质。

“嘿，迪恩！我在想……”

“嗯哼？”

“密苏里，”那个和他们有过交集的灵媒突然浮现在萨姆的脑海里，“她就住在镇子上，你认为她会知道什么吗？”

“很有可能，她说她总是在咱们家附近留个心，而且她还是个灵媒。”

迪恩和萨姆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我去查车。”迪恩说。

“我去拜访密苏里。”

兄弟俩的分工一向默契又高效。

迪恩对车辆的流动很熟悉，而密苏里又显然偏爱萨姆几分。

他们的调查会很快有进展。

萨姆拒绝了迪恩的车，打算自己到镇子里去。看着Impala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长舒一口气，突然开口，“我说了，不要再来找我。”

他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但声音内容却很快得到了回复。

“你不会认为这就已经结束了吧，萨姆——”一个黑发女人从藏匿的楼后走了出来，眼神飘忽地左右巡视，像是在警惕什么，“莉莉丝正在寻找你们，整个地狱都在寻找你们！”

“我知道。”萨姆严肃着脸，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他究竟希不希望恶魔找到他们，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他应该利用恶魔的心思来帮迪恩恢复人身吗？

他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吗？

萨姆没有答案，“我知道他们不会放弃的，露比。”

“当然你知道，”露比翻了个白眼，“那你打算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找到你们，然后让一切再发生一次？”

“不！迪恩不会去地狱。”只有这一点是绝对肯定的，萨姆咬着牙，“再也不会了。”

露比冷笑了一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类话了，“多么远大的志向，可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

萨姆抿着嘴沉默不语。

露比走近了他，将凌厉的神情柔了下来，“萨姆，我站在你的一边。”她的手放在萨姆的手臂上，轻轻地揉捏，“我帮过你，这可不是漂亮的履历，如果你们死了，下一个就是我。我只是想要回忆起当人类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想要死在人间。”

她不是只为了帮助萨姆，她也想要自保，“拜托了，你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这一切还是为了对抗恶魔，只是手段更有效了——你在救人，用更有效的手段。”

萨姆有些动容，但还是苦恼地纠结，“我、我不能……做那件事，迪恩会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所以，你现在突然变成了乖宝宝？”露比不能理解，年龄更小的温彻斯特意志都是叛逆的象征，“那个有自己的思想的萨姆去哪里了？”

萨姆不语，思绪一时间根本理不出来个头绪。迪恩被地狱之犬撕裂的画面历历在目，他生怕那一天会重演。

那样的噩梦每造访一次，他的恐惧就会更深一分。

只要地狱中的牢笼还需要被释放——恶魔就不会放过迪恩，地狱就不会放过迪恩。

他们必须准备好面对一切。

“萨姆——”

“露比，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我保证我会的。但不是现在，”萨姆的嗓子动了动，语气也逐渐坚定了起来，“不是今天，我还有活儿要做。”

露比认真地打量着萨姆，她担忧和坚韧的眼神直击萨姆的内心，“……好吧，但你得知道，那不是那么容易学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想想上一次、想想你面对莉莉丝时的无力，这次你和我可以改变一切！”

萨姆沉默的面孔下，是死死握住的拳头。

“迪恩的怒火还是迪恩的命，你得做出决定。”露比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推动着，她几乎能听到眼前的大男孩要紧后槽牙的声音，“萨姆……你，要下定决心，我会再来的。”

“……不要让迪恩看到你，”萨姆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嘱咐，“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就会尽快联系你。”

露比点头同意，在离开之前，她提醒道：“我不能久留，我建议你也尽快离开。这个镇子不对劲。”

萨姆的眉头一皱，思绪顿时被拉回了这个案子上，“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露比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不确定，也说不上来，但这里就是让我非常不舒服——有什么东西笼罩着这里，我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即使不知道具体，她的这种感觉也绝对不会代表什么好事，“我要走了，如果你需要，你知道我的号码，我的手机会一直为你开着。”

她连一秒都没有多留，像是真的对这个城镇中的什么东西有所畏惧一样。

但她的声音却充斥在萨姆的大脑中，久久无法平静。

专心、专心在眼下，集中注意力！

——萨姆警告着自己。

能够触动恶魔的东西可不多……再加上直接线索所涉及的教堂和异常的十字架——虽然他最初决定调查更多是为了转移迪恩的注意力。

但如今一查，这座熟悉的城镇，确实是邪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