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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树梅秘境(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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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衍循着比翼鸟的叫声在山间搜找,饶是她修为高深,如此长时间地在空中飞行后,到底也有些疲累,便改为步行寻找薛惕的踪迹。

那比翼鸟的的叫声只有一下,她凭着大致的方向沿途而来,未见什么痕迹。但方向已有些模糊了,眼下竟又是断了线索。

妙衍修道一百多年来,行事做人样样皆有规矩,从不曾违背师尊教诲和门规。师尊和门规给了她一把丈量世间人事物的尺子,她就以这把尺子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行事做人的框架,不敢也不会逾矩。谁让她天生无情根,绝不会产生自己的是非标准,也无法萌生自己的好恶。

可世间万物从来不是只凭他人的眼与口就能了解清楚的。正如这一树梅秘境,尽管妙衍来了两次,却依然难用外界的尺度去丈量评判。身处秘境的她,除了一身修为外,竟如一个新生的赤子,找不到、摸不清、看不懂其背后的道理与规则。

水往低处流,她去了地势低处,却不见薛惕,这是她在这秘境中运用外界规则解决问题的一次尝试,但最终以失败告终。薛惕带着比翼鸟,她追比翼鸟叫声而来,声音散去,她又一次断了找人的线索。

秘境中,传讯玉牌用不得,传音入密也用不得。她仿佛在大海捞针,而刻舟求剑是她唯一的方法。一身的修为除了让她飞得更高、跑得更快、与人相斗之外,似乎并无什么旁的用处。

——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

妙衍怔怔驻足。

没了修为,自己还能做到什么?

自己究竟是什么?

林海涛涛,叶落簌簌。

诡异的天气时阴时晴、反复无常,变幻莫测的秘境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上一世来此的妙衍从不曾觉得这秘境如此玄妙,只因有个崇琰与她一路争斗,她无暇思考这些。

而如今,她孤身一人立于无尽的秘境中,望着漫山遍野的落叶,万仞接天的山岳,听风声之呼啸,闻草木之清冽,竟生蜉蝣飘渺之感。

她本就是为自己和薛惕寻找打造武器的神木而来。眼下薛惕不见踪影,神木也不知在何处。若没有修为,她妙衍也不过一凡人而已,甚至找不到方向。

师尊赐予她的尺度原来不是万能的。她须得在这一片没有规则的地方,找到自己的规则。

——她还有一道线索。

妙衍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梅花笺。

一颗梅子。仅仅是一颗梅子,这又会是什么线索?

可如今,她能依靠的方向,也只有梅花笺而已。

妙衍重又飞身回到空中,从袖中摸出八张符纸,拈在指尖念动咒语,符纸立刻往八个方向飞散出去,搜寻梅树。半晌后,七张符纸皆飞回了她的袖中,唯余西北方向的不曾回来。

妙衍立时往西北飞去。

愈近西北,温度越冷。直至一片雪花飘落于她的眼睫上,妙衍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正在下雪。

银装素裹的山峦被勾勒出一道圣洁又曼妙的曲线,纷扬的雪色连成一片帷幔,仿佛有数不尽的故事在这里沉眠,只待来客撩掀观览。

妙衍感觉到那道符纸离自己越来越近,加快速度飞身过去。她的发间与两肩静静地披上一层薄雪,更衬得她的面色如玉,晶莹澄净。

茫茫风雪中,一株艳丽的梅树迎风生姿。

妙衍轻轻落下,面前是一片古朴的院落,一道篱笆,一座小屋,圈出一片世外桃源,恍若秘境中不该有的安心归处。

她难以置信地轻呼一声。

这片院子,她见过。

——在师尊给她设下的三十六窟惩戒幻境中。

是那个女子——那个被她救下,游历各州,最终与尚为凡人的师尊结识,创立了问元山的那个女子。

那人与师尊来到问元山后,便在此处结为道侣。而面前的这片院子,正是他们为举行婚礼所建造的,檐下的红色幔带也证明了这一点。

若师尊为她设下的幻境为真,那么这片院子的模样,应当只有师尊、那个女子以及自己见过才是。可为何这一树梅秘境中,也会有这方院子?

莫不是自己误入了什么芥子秘境不成?

妙衍带着疑惑,不动声色地轻轻推开院门而入。

庭院一角梅树开得正艳,冰天雪地中自成一番独妙的光景,与小屋那红色的装饰相映成趣,暖意融融。

妙衍在院中踱步一周,不曾发现旁人的气息。走到小屋门前,轻叩门扉,低声道:“叨扰了。”轻轻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堂屋正中的墙壁上是一张山水画。前方摆着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两碗热粥,甚至还冒着热气,另有两碟小菜。

——这粥明显是才做好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冷的温度下还有热气。可这里也确实没有别人。

妙衍实在不解,又看向那两碗粥,目光掠过一旁的小菜——

除了平日里常见的咸菜外,还有两颗梅子。

妙衍心中一凛。难道这便是她要找的梅子?

且不论这院子的主人究竟是谁、身在何处,以梅佐粥,是何用意?

妙衍思虑片刻,倏地灵光一现。

《尚书》有云:“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取肩当大任之意。

妙衍正拿着那颗梅子思虑出神,墙上的挂画中忽然传来一道极强的气息,金光乍现。

她飞快地将梅子收回袖中,后撤一步以观其变,只见刺眼的金光渐渐散去后,一道人影朦胧地从画中走出,再定睛瞧去,竟是薛惕。

妙衍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薛惕回到来时的屋中,冷不防地被面前的妙衍吓了一跳,一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回到了一树梅秘境还是仍在芥子秘境中,便试探地道:“……妙衍?”

妙衍应道:“你可有受伤?”

薛惕心底方才还在打鼓,听到面前的妙衍这么说便放心了,“还好,就是有些累……”说着挠挠头发,瞧见妙衍正盯着自己的一双腿脚看,尴尬地闭了嘴。

妙衍见他腿脚上大小伤口深浅不一,且皮肉外翻,伤口泛白,皱眉道:“你这伤莫不是在洪水中……”抬起头正要继续说,又瞥见他左手断了的小指,立刻上前一步,顿了顿,按下将要伸出去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手指是怎么回事?”

薛惕见势不对,早已将手背到身后去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后仰,打着哈哈,“什么手指?我这脚上腿上才疼呢,劳驾您帮我看看……”

妙衍沉默地盯着他。

薛惕实在招架不住,扭扭捏捏地将左手伸到她面前。

那根小指应当是被什么利器连根切断,伤口平整,烂红色的皮肉里露出了一点指骨。

妙衍面沉如水:“怎会如此?”

薛惕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闯进别的什么芥子秘境里了。

妙衍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他按下心中的惊奇,老实答道:“这画里有芥子秘境,我不小心被吸进去了。里面情况有些复杂,我一不小心,就切了根手指。”

“何等情况,竟要以这种方式解决?”妙衍追问道。

薛惕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竟然为了救一个妙衍的幻象急得切了手指,现在想来简直是羞愤难当。他干咳了一声,敷衍道:“我毕竟没什么能耐,要想活命,只得用这种方式。”

妙衍垂眸看向他的断指,心中浮起一层浅浅的愧疚。

若是她当时能及时追上,也许他就不会遭此一劫了?

她便也不再多问,只道:“那断指你可有带回来?”

薛惕摇摇头。

当时他感觉还好,在芥子秘境里倒也没觉得多疼。妙衍这一问,奇了怪了,还真就疼起来了。

薛惕咬牙忍住,不让自己的表情因为疼痛而变形,不甚在意地道:“没什么,断了根小手指无甚影响,真人无需介怀。”

妙衍见他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的愧疚愈大,似浪潮一般冲刷着她。

若不是自己将他带来这里,他此时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薛家公子,怎会变成这样——满身的伤痕,衣衫破烂,连手指都断了一根。

妙衍缓缓伸出手,将掌心附上薛惕的断指伤口。

“……抱歉。”她细声吐出两个字,似屋外飘落的雪,轻若无物,却狠狠砸在薛惕的心上。

细密的温度从伤口传来,仿佛一尾游鱼,游入他的经脉,进入他的五脏六腑,经过他的肺腔,叫他呼吸急促,最终钻入他的心口,闹得他又痒又麻。

薛惕怔愣片刻,促地收回手,声音微哑:“……不关你的事,我无碍。”那丝温度似乎治好了他的疼——何止是断指的疼,就连全身上下的酸痛疲劳,好像也一并一扫而空了。

她竟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去做医修?薛惕胡思乱想。

妙衍心道失礼,一时沉默,片刻后又道:“你这剑是哪来的?”

薛惕回道:“芥子秘境中一个奇怪的女修赠与我的。”

妙衍心中一跳,追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女修是何模样?”

薛惕大致描述了下,妙衍将其与记忆中那个师尊的道侣的相貌比对一番,沉声道:“我或许晓得她,她应当是家师的道侣。”

薛惕大为震惊:“你师父竟然有道侣!?”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他也压根没听说过这事,“可为什么她会在这一树梅秘境的芥子秘境中出现?”

妙衍思忖着,又走到屋外将院子打量了一番,庞杂的疑惑纠结成一团,千头万绪中,她终于找到了解开谜团的一端——

薛惕望着雪中的妙衍,出神片刻,忽听她说道:“这一树梅秘境的主人,或许就是家师的那位道侣。”接着将个中细节对薛惕细细阐述了一番。

说罢又叹了口气,“也或许是我猜错了。”

以师尊的修为,他早就能得道飞升。若是道侣殒落,何必徒留人间几百年,空守这座没有她的问元山呢。

“对了,还有一盏灯,和一个叫什么‘凌降宵’的,”薛惕突然想了起来,又将此事说与妙衍,“那灯可有什么来历么?我见那女修使得出神入化,简直是世间难见的神器。”

“那盏灯我也见过,”妙衍对薛惕说了之前的经历,“只知道能照破黑夜,别的却不甚了解。”

薛惕点点头,正要说话,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大喷嚏。

妙衍见状,快步走回屋中,替他阖上门。乌黑的发丝间缀着点点雪花,迅速消融后留下粒粒水珠,清冷却温润。

薛惕转过头,望向窗外的风雪,“我这梅花笺上的物什算是找到了,接下来咱们去找你的?”

妙衍取出袖中的梅子放在掌心,“我的也已找到了。”

话音刚落,那颗梅子中迸射出数道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妙衍只觉得手中一沉,再睁眼看去,那颗梅子竟已变作了一把宝剑!

妙衍微讶,翻手握住、另一手拔剑出鞘——淬着寒光的利刃上折射出窗外的雪景,锋芒毕露,剑气摄人心魄。

薛惕叹道:“好剑。”随即将自己在芥子秘境中得到的宝剑也拔出,与妙衍的剑放到一起——

两把剑身竟微微颤动,发出细小的嗡鸣。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从对方的剑身上传来的震动。

亦或是是二人的心跳,在这一刻,命运般地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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