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澹和蒋闲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

他们两个的矛盾好比薄薄尘土下石碑上的刻字，拿手一抹就能看到。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安女士和达莉娅女士并没有进行一时兴起的茶话会。至少在几位家长的面前，这层薄土很好地彰显了存在感。

刚开始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和蒋闲本来就是两看两相厌的，之前关系拉进了一点点也是因为各种偶然，包括林似那件事、达莉娅女士的要求等。

但时间一长，褚澹才感受到其中细微的区别。

和那种能够随意拌嘴的时期不一样，他和蒋闲之间如同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层屏障似乎很薄，却没有人打算去触碰它。

他们两个各自站在屏障两端，无法与对方吵架，甚至说一句话都欠奉。

褚澹和蒋闲之间，竟然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默与寡言。

“蒋闲最近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谁和你说的？”

褚澹喝了口水，把水瓶放进书包侧袋，拿出下一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

“他同桌啊。”

卢皓说着往蒋闲的方向看了眼：“昨晚他同桌来我们寝室给蒋闲算了一卦，说蒋闲最近走的高冷学霸路子，可能马上就要晋升言情剧男主。近期可以关注一下他身边会不会出现可爱又有点冒失的那种女生。”

褚澹：“……”

卢皓：“你觉得女主角是哪种类型的？可爱型？冒失型？还是怼人型？”

褚澹：“……你到底看过多少言情小说？”

卢皓纠正他：“什么言情小说，那是人家算命算出来的，有科学依据的。”

有个屁的科学依据。

褚澹心想自己干脆把这当耳边风算了。

他抓紧课前的时间拿了本习题册出来做数学题。

考试隔天老师就把试卷给讲解完了，他这次考试的小错误太多，超过蒋闲估计是没戏。

就拿上次被人问到的那道大题来说，有一个这么明显应该被舍去的答案他竟然没注意到。

褚澹丧兮兮叹气。

卢皓还在边上喋喋不休：“我是配角？我是配角吗？我是配角我认了，但班长你起码是个男二。温柔男二捞不着好的……不要啊……”

“是吗，我好惨啊，”褚澹棒读，“太伤心了，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站起来，转身和隔个过道站着的蒋闲对视。

“……”

“……”

按照现在的情况，我是让他，还是不让？

让的话要说点什么？不让又该说点什么？

很多时候人的不知所措是不能够坦率地表露出来的。

所以褚澹选择面无表情地和蒋闲对视。

结果蒋闲也板着一张即将晋升高冷男主的脸静静看他。

怪不习惯的。褚澹想，那什么型的女主，什么型都无所谓，谁都好，赶紧来一个吧。

这个念头刚出现，蒋闲的手向后摸，拽出侧袋内的水瓶。

褚澹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砸蒙了。

他看着蒋闲拿着水瓶走到教室后方接水，又站在饮水机前喝水，身侧的手指缓慢地蜷了一下。

蒋闲原本就打算去接水？

总不可能是为了不留痕迹地给他让路吧。

褚澹揉揉鼻子，把自己的异想天开抛开，逮着这个空子出去上厕所。

他怀疑自己是被卢皓传染了。好在笑点暂时还在自己的把控内，否则他非得被自己的联想逗得笑出声。

变成男二惨不惨他不知道，反正笑点变成卢皓那样对他而言确实够惨的。

后面一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进入教室，把教案往桌上一放，开口就是：“月考成绩九月份就能出来，大家不用担心。”

九月份还剩几天来着？

岑越在座位上触电一样抖了一下：“担心什么？这么快出来我才要担心！”

班里哀嚎连天，数学老师好像没听到，手上拿起粉笔，嘴上又投下一颗炸弹：“哦，对了，你们国庆的时候要学农实践来着。那我到时候给你们作业布置少一点。”

褚澹一愣：“国庆学农？”

他记得上一届好像不是这个时间。

卢皓在边上哭：“国庆假期可是国假啊！哪有人国庆去学农实践的？”

“某些校长不想放假的话自己上班就行了，为什么要影响其他同学放假？？？”

“反正你们放假也不会学习，用来学农不是正好？”

“小智是被校长附身了吗……”

他们的数学老师叫杨智胜，戴个眼镜，高高瘦瘦、文文静静，除了有时候喜欢装作听不懂学生抱怨外，脾气算是教师中比较好的了。

1班的各位都亲切称呼他为“小智”或者“小智老师”。

有个女生问：“学农不会要学整整七天吧？”

“不至于，我看上一届也就三天。”

“那还有四天可以休息！”

“还有调休吧？”

“我死了。”

“……”

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间里，杨智胜已经在黑板上写下四道数学题。

他用指节叩击黑板：“上课前我们先做做这几道题。刚才死了的那个，我允许你复活，上来做做。”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笑。

褚澹也跟着笑了两声，在草稿纸上打稿。

算完四道题目的答案时，他忍不住瞥向蒋闲。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只是想看看蒋闲做没做完。

刚瞥过去，他就和蒋闲视线相接，结果二人双双转移视线。

褚澹有些受不了他和蒋闲之间的这种异样，主动探头去看卢皓：“你做完没？”

“啊？这几题很难吗？”

卢皓转过来看他。

然后卢皓的头和生锈机器似的缓慢转向前方，又低头专注于草稿纸。

“蒋闲在看你。”卢皓小声说。

他又在看我！？

褚澹眨巴眨巴眼睛。

做题的学生拿着粉笔，笔头碰上黑板哚哚发响。

杨智胜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学生的做题情况，刚刚走到教室的最后面，脚步很轻却也清晰可闻。

大概太安静了。

卢皓这句话忽然给褚澹一种恐怖片台词的感觉。

褚澹故作冷静：“又不是老师在看。”

说完他装作回头去看老师的样子，又往蒋闲的方向瞥了一眼。

对方撑着脑袋看黑板。

没在看啊。

卢皓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