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专辑发布之后斯星燃并没有悠闲起来，他的新专辑再一次破了二十多个国内记录，其中十个是他创下的，霸占各大榜单第一几个月之久。同时新专辑也是他的首张实体专辑，销量已超百万。

为此，国内各大打歌舞台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请他过来献唱，并承诺将最黄金的时段贡献给他。

唐宋今天就是来和斯星燃讨论这件事的。

她把各大电视台的邀请条件与片酬全部整理了一遍，将一沓纸张放在了斯星燃面前。

“看吧。”唐宋说，“团队已经帮你筛选了一遍，那种纯粹是要你过去拉收视，对你又没半点好处的我全给拒了，现在就剩下这三个，我们打算让你自己挑选。当然，我会把每一个的好处与坏处都与你说明一遍。”

斯星燃点了点头，说：“了解，你说吧。”

“第一个，是平台自制的网播打歌舞台，最近这两年刚做起来，主要做的是爱豆打歌舞台，面向的观众都是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观众，她们的用户画像特点是愿意做数据，肯花钱。你的长相与声音条件过硬，吸粉是毋庸置疑的，吸到的这批粉丝对你的商业价值提高肯定有所帮助。但是缺点就是面向人群太窄，对歌曲的推广不够。”

“第二个是地方台，电视上星，面向的观众全年龄，但是是直播。它们承诺如果你去，就会将周六晚上的黄金时间，也就是八点全部交与你。好处是你能借此再次扩大知名度，并且更好地推广歌曲，吸到的粉会更多。缺点是一旦你在直播翻车，会对你产生非常不利的舆论，并且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都有影响。”

斯星燃思索了一阵，问：“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也是地方台，也是电视上星，但是录播，虽然承诺绝不修音，可关注度与收视率依旧比前一个地方台要差上很多，吸得粉也会少上很多。我本来不打算考虑它，但是，我在翻看它们的简介时，发现了一点，让我决定把它留下来。”

斯星燃愣了愣，说：“什么？”

“你知道它们与谁在合作吗。”唐宋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说，“是金弦奖。”

金弦奖是全球音乐奖的最高荣耀，无数的音乐人为了这个奖项呕心沥血地创作与付出。就连斯星燃也不例外。

斯星燃低头看着唐宋的手机，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消息准确吗？”

“当然。”唐宋说，“不然你去翻翻这节目之前都有谁来。”

斯星燃照做了，一翻，竟然真的都是在乐坛中响当当的人物。

“前一个地方台用直播造成了一个舆论噱头，大家更多的是想看看歌手有怎样的翻车现场，又或者在直播中能够创造什么笑话。”唐宋说，“但这个不一样，它与金弦奖合作，是为了让所有具有才华与好嗓子的歌手站在同一个舞台之上。会有金弦奖的评委坐在台下看着你的表演，站到这个舞台上就相当于给予自己一个多的机会，明年年底将专辑送去评奖时，也许对方会因为这一次你出色的表现而给上不错的成绩。”

“但也有风险对么？”斯星燃说，“一旦表现得不尽如人意，或者并未打动评委，这次节目就几乎相当于白上了。”

唐宋点了点头，说：“对，是这样。”

斯星燃将背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默。

“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唐宋起了身，对斯星燃说，“三边都让我周五给出答复。”说完，她又开玩笑似地说，“其实如果不是你要筹备演唱会，我本来打算三个都接的。累是累了点，但是收获的确很多。”

斯星燃将桌上的纸张整理好，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对唐宋说：“我回去再想想吧，想好了我在微信给你答复。”

“嗯，那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

斯星燃目送着唐宋走出工作室，接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将那沓纸扔在了桌子上，自己几乎是砸进了懒人沙发上。

他捏了捏眉心，觉得实在是头疼极了。

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斯星燃被弄醒，还有些脾气，很不好惹地说了声，“谁啊，这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谁知外面的人推门进来，还笑着回复他说：“怎么，脾气这么大，不欢迎我？”

斯星燃一听这声音，立马清醒了过来，他跳起来，有些发懵地看着提着两大袋子东西的钟缺，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去了Panorama大楼那边找鹤泾，刚好记起你的工作室也在这边，就顺路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吃午饭。”钟缺把点好的外卖放下，说，“怎么，看你刚刚很心烦的样子，遇见什么事了吗？”

“是有一件。”斯星燃过去和钟缺一起把外卖拆开，又把一次性筷子掰开，说，“这事情还比较麻烦。”

“什么事情？”钟缺有些好奇地看向他，说，“让我也帮忙参谋参谋呗。”

斯星燃咧开嘴笑，说：“可以啊，那你帮我参谋参谋。”

说罢，就把刚刚唐宋跟他说的那件事同钟缺说了。

“这种事情啊。”钟缺把筷子插在饭盒里，做出思考的样子，“那你纠结的点在哪呢？”

斯星燃顿了顿，低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赌一把。”

“赌一把？”

斯星燃挠了挠头，说：“我和你打个比方吧，虽然不算非常恰当，但也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钟缺侧耳倾听。

“相当于我现在有两部电影邀约，一部电影是商业片，它可以让我赚很多钱，吸引很多粉丝，让我的商业价值更上一层楼，并且因为我的实力，绝对不会存在翻车这种事情；而另一部则是小众又不被大众们理解的文艺片，它是一部很好的电影，可它很有可能会明珠蒙尘，不被大家看到，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部电影也许可以通过一些争取，拥有入围银枫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的机会。”斯星燃说，“我很喜欢这个文艺片，但如果它既没被大家看到，我又没能争取到这个机会，我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钟缺听懂了斯星燃的意思。

“所以，其实你心里很想去这个录播的打歌舞台，但它的沉没成本太高，让你有些纠结，是这样么？”

“差不多吧。”斯星燃说，“这首歌已经很红了，我现在只想要它获奖。无论是大众层面的认可，还是专业人士的认可，这两者我都想要。”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很贪心？”

“不。”钟缺否定了他的说法，“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都有野心和欲望，为什么一定要遮遮掩掩的，不能大大方方的呢？”

斯星燃笑起来，说：“你这么说，我会飘的。”

“我是认真的。”钟缺看着斯星燃的眼睛，说，“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难听。”

斯星燃愣了一下，说：“你说。”

“你要知道，这个奖项它原本就不会注定去属于谁。如果你的内心真的非常想要，那就应该不计后果、不计成本地去做，去尝试，去争取。如果没有得到，那就权当是给自己的锻炼，如果得到了，那就是你的命数，你的荣耀。”钟缺停了一会儿，残酷地说，“可现在，你连抛下枷锁，去争取与尝试都不敢，那这个奖项，就注定与你无关。”

这话就像是凶猛的锤头一样，给了斯星燃当头一棒。

他整个人愣在那儿，像是被砸傻了。

钟缺抿了抿唇，他知道说这样的话很残忍，但他还是说了。他过去看过钟缺的很多采访与新闻，非常清楚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没有任何奖项，徒有流量”这样的套子里。别人把他关了进去，他自己似乎也把自己关了进去。

但钟缺觉得这样不对，斯星燃不应该，也不能是这样。

于是他很干脆地做了这个恶人，残忍又直接地把这个套子从外面砸开了。

“做一个选择的时候，不要去过多地思考后果。这也是你教会我的，为什么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忘记了呢？”钟缺拉住斯星燃的手，轻声地说，“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用爱与勇气写出来的专辑。无论如何，我支持你，好吗？”

斯星燃看着他，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这么多年来，之前的每一次，他等待着入围名单的出示时，看到自己被筛选下去的第一反应不是失落，而是长舒一口气，想着这样慢刀子割肉的折磨终于结束了，直到回过神来，才会出现无穷无尽的怅惘来。

他一直在躲避着评奖这件事。因为内心越渴望，就越害怕最终的结局，到最后，竟然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已经连续两届，都没有上报任何的作品去参与两年一次的金弦奖了吧。

而今钟缺的话却像一把刀子，血淋淋地在他的想法上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他望着钟缺关切又真诚的眼睛，他握着钟缺的手，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

于是他忽然就想去试一试。

——他曾经那样张狂，那样不羁，那样自大的梦。

该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