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缺回到广州的家里后，发现斯星燃已经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了回去。

他的眼神暗了暗，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准备重新收拾房间。

然而他刚打算这么做，门就响起了输入密码的声音，钟缺闻言抬起头，看见斯星燃也提着他的两个大行李箱进了门。

钟缺怔住了，说：“你......”

“东西我全给搬到北京去了，本来还以为你还要在那边待好久呢。”斯星燃将鞋子换了，走进去说，“刚刚顺便上去了一趟，又多拿了一些衣服。”

他说完，就把自己的衣服全部一股脑地拿了出来，拿不动的就扔在沙发上，其余的全挂进了衣帽间里，和上次他第一次进钟缺家一样摆着。

钟缺弯了弯嘴角，接着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两个人弄完这一切，都累极了，谁也不想动，就躺在沙发上，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可是聊着聊着，钟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很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抚摸它。起初对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自己，到后来却开始得寸进尺，开始捏着他的手来。

钟缺低下头，在对方继续触碰自己的手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斯星燃。

他冰凉的手指贴着他温暖的手腕，钟缺与斯星燃四目相对着，那一瞬间连电视里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留下心脏与心脏的跳动。

“你干什么。”钟缺的声音很低，不像是在斥责，而只是询问。

斯星燃忽然凑近了他，他离钟缺很近，钟缺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想亲你。”

你会拒绝吗？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可钟缺似乎莫名地听见了。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是斯星燃又往前凑近了一点，钟缺觉得他的呼吸已经乱了，被斯星燃身上干净又凌冽的气息给弄乱的，他没有说话，可是嘴唇已经不自觉地跟随着斯星燃的嘴唇。

但斯星燃忽然停住了。

他们的鼻尖已经挨到了鼻尖，呼吸也交缠着呼吸，就在钟缺以为斯星燃会吻上来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停住了。

钟缺不解地抬眼望向他。

斯星燃忽然说：“我爱你。”

说完，他就自觉地拉开了与钟缺之间的距离。

钟缺心跳忽然加快了不止多少倍，他整个人保持着那个姿势停顿在那里，像是发懵了一样，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自己怦怦的心跳。

他看向斯星燃，对方就和什么也没做一样地笑着望着他。

这人太心狠了。钟缺不禁在脑中诋毁斯星燃。他还暗暗发誓，下一回一定不会让斯星燃吻他。

斯星燃根本没听到他脑海里的话语，起了身，对他说：“走了，我给你做晚饭。”

钟缺的脸还在烧。

他们在家吃过晚饭后，钟缺就收到程衔给他发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竟然有十多个剧本，程衔说这些都是团队在一众投过来的剧本中筛选后的结果，叫他仔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本子。

钟缺把电脑打开，开始的时候还会仔仔细细地翻看，看到后面眉心越皱越紧，几乎都要看不下去。

他拿起手机，给程衔发了消息。

【Clock：程姐，你确定这是筛选后的本子么】

斯星燃刚刚洗完澡出来，看见钟缺皱着眉头发消息，开口问他，“怎么了？”

钟缺闻言抬头，斯星燃没穿上衣，头发还是湿的，一身紧致的肌肉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晃着。钟缺盯着看了一会儿，继而发觉自己正事还没说，这才回过了神。

他说：“挑剧本呢，没一个行的。”

斯星燃闻言，就在钟缺旁边盘腿坐下，凑过来拿着鼠标，把钟缺刚刚看过的剧本随便翻了翻。

他看完了，还要发表意见。

“那确实是没一个行的。”他说，“这都啥剧本啊，看上去就是扑街的样子啊。”

钟缺叹了口气，一看聊天框，程衔又给他发了六十秒语音。钟缺无奈地长按语音，将它们全转了文字。

【程衔：这几年剧本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追求快餐型的剧本，不是改编游戏就是改编小说，真正好的原创剧本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写。新人导演呢也不是没有好的，只是可能觉得你咖位太高了，他们请不起，那些个有钱有赞助的导演呢，团队又缺胳膊少腿的，我是真不知道挑什么剧本好了】

钟缺看完，沉默了一阵。

【Clock：行，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他又翻了翻程衔发过来的剩下没看完的剧本，看了之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把自己整个人重重地砸在沙发上，望着自家的天花板，觉得不如自己演艺事业就到此为止吧。

然而他刚这么想，记忆深处叶瑰的声音就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代文今导演的新剧本，悬疑类的电视剧，你看一下。”

他顿时和诈尸了一般跳起来，走进房间里翻箱倒柜，总算是把当时叶瑰递给他的剧本找了出来，他都没来得及重新整理书桌，就直接坐在地上把剧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里顿时有了个底。

他拿出手机，给叶瑰发了消息。

第二日，《寂寂有声》的杀青宴如期进行。

叶瑰把海边一家饭店的整个二层全包了，剧组工作人员和受邀前来的媒体记者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几桌，钟缺和斯星燃作为主演，分别坐在叶瑰的旁边。

杀青宴流程很多，不但叶瑰要上台讲话，作为主演，钟缺和斯星燃也要上台讲话，两个人压根什么都没准备，赶鸭子上架似的在台上乱说了一通，台下的闪光灯不断地亮着，不一会儿就把他们讲话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讲完了话，主办又放了一小点电影拍摄的花絮，基本上杀青宴的流程就走完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的就聊天，该叙旧的就叙旧。

昨天钟缺给叶瑰发了消息之后，叶瑰便把代文今导演的微信推给了他，此时此刻他刚与对方聊完了剧本的情况，正等着程衔那边的回话。

他知道自己一个电影演员忽然跑去演电视剧是一个突破性的决定，程衔那边肯定要和团队进行考量，至少不能让他因为演了这部电视剧，往后就掉了在观众心里的档次。

因此昨日他把这个决定发给程衔之后，对方到现在还没回话。

他打开程衔的对话框，本想再说些什么来说服她，没曾想刚输入几个字，对方就发了消息过来。

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

【程衔：我同意了，你放手去做】

钟缺会心一笑。

【Clock：谢谢程姐】

“怎么了？这么高兴。”因为叶瑰离开了，斯星燃便坐了过来，他望着钟缺的侧脸，问他。

钟缺说：“程衔答应我去演那部悬疑电视剧了。”

昨天他睡前与斯星燃聊过这件事，对方在看完剧本后很是支持他的选择，听到这个消息，也自然很为钟缺高兴。

“那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斯星燃笑了笑，说。

钟缺冲他笑了笑，接着手机又响了一下，他低下头，是扶山给他发了消息。

【扶山：哥，烟花准备好了，现在放么？】

他顿了顿，看向坐在一旁的斯星燃，接着回了她的消息。

【Clock：放】

钟缺打完这个字之后的一瞬间，他就突然拉住了斯星燃的手腕，在对方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带着他一路狂奔下楼。

夜晚的海边被灯光照亮，金黄色的光像是碎金子打在钟缺和斯星燃的身上，风呼啸在他们的耳边，轰轰烈烈，却拦不住他们肆意的奔跑。

然后钟缺放开了斯星燃，又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

烟花在他们的头上炸开。

钟缺回过头去，笑着看向斯星燃。

“怎么样？”他说，“斯星燃，这是我请你看的烟花。”

饭店里的人似乎也被这烟花惊喜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他们惊叫，他们欢呼，他们喜悦。沙滩上一片吵闹。

斯星燃看见红的蓝的绿的紫的黄的烟花不断地炸开，又不断地沉寂。它们像是五颜六色的彩带一样绽放在黑色的夜空中，尽管只璀璨那么一刻，却令人刻骨铭心。

火树银花里，他却只看得见钟缺被烟花照亮的，明明灭灭的脸。

“很漂亮。”他的声音很哑，很低，散在空中，几乎就要让人听不见。

但钟缺听见了，他笑起来，笑得那样灿烂，笑得那样美好。

他冲斯星燃勾了勾手，对他说：“你过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斯星燃不知所以然地走了过去。

而后他看见钟缺将手伸了过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看见钟缺的脸慢慢地与自己的脸靠近，那一刻他的呼吸几乎就要暂停。

“你昨天，是不是想报复我？”钟缺看着他的蓝色眼睛，说。

报复我曾拒绝你的那个吻。

“你赢了。”

斯星燃在黑色的光亮里安静地看着钟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开口，却被钟缺用手指轻轻盖住嘴唇。

“但我不想认输。”钟缺轻笑着说，那一刻他的眼睛里藏着的全是坏。

斯星燃听见他的声音被烟花炸掉，让他的耳朵几乎要失了聪。

“从今天开始，你永远都要欠我一个吻。”

他还看见钟缺掂起了脚尖，将他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于是斯星燃对于“永远”的认知，就在那一刻被他自己亲手推翻。

他曾听过无数人发誓的“永远”，在遇见钟缺以前，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认为人类的话语无非都是阶段性冲动，永远的承诺子虚乌有。但当他真正经历这样的事情，他却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就像是被潮水淹没。

在这样的亲吻里，他忽然就觉得，也许人这一生就是在不断地重塑自己的认知，在爱情面前他注定要丢弃他过去所相信的一切。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终究还是会成为他面对钟缺时的最终妄想。

在这样一个吻中，斯星燃对钟缺许下了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