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戏份被安排在上午,钟缺一晚上没睡好,干脆起了个大早去往片场。
到达的时候斯星燃竟然也在,他从房车里面出来,正巧与钟缺对上了眼,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猪仔包。
那猪仔包被他咬了一口,正好咬掉了鼻子,剩下两只眼睛,也和钟缺四目相对。
“......早。”斯星燃把嘴里的包子吞咽下去,对钟缺打了个招呼,说,“吃早饭了么?”
钟缺摇了摇头。
“没有。”
“那进来吃吧。”钟缺偏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正好我助理买多了,吃不完。”
苏青岱冷不防地被提到,还有些疑惑,一听完这话顿时无语,在心里疯狂腹诽他。
老板,这不对吧?不是你让我多买一点,说是自己今天想多吃一点吗?
她愤愤地咬完自己嘴里的包子,迈开腿直接走出了房车,走前还没忘和自己老板打声招呼。
“燃哥,我那个......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情给我call电话。”
斯星燃给她微信转了一千块钱。
“去吧,今天的早饭钱和辛苦费。”
苏青岱喜笑颜开,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这锅也不是什么大事,背就背了吧。
她与往房车这边走过来的钟缺互相点头打了招呼,接着便找了个地方打游戏去了。
“随便挑。”斯星燃把苏青岱买回来的那一堆早点全部打开,热气倏地就往外面跑,“虾饺、奶黄包、凤爪、叉烧包、萝卜糕,还有皮蛋瘦肉粥。不过我记得你爱吃甜的,要是觉得不行,我再叫我助理买。”
钟缺看着已经被摆满的桌子,不由得说:“你这是让你助理把早餐店的所有东西都拿了个遍啊。”
“哪有那么夸张。”斯星燃把筷子递给钟缺,说,“不过确实买的多了一点。你要是也吃不完,可以等外面的工作人员忙完,送给他们吃,他们很辛苦的。”
“你想的还挺周到。”钟缺接过筷子,尝了尝萝卜糕。
斯星燃盯着他,等他彻底吞咽下去,有些期待地问:“怎么样?”
“这是哪家店子?”钟缺说,“还不错。”
斯星燃狡黠地笑起来,说:“是还不错吧?这可是我们家门口的早餐店,我之前就觉得好吃,特意叫苏青岱去那儿买的。你居然还真的没吃过。”
“是么。”钟缺喝了一口粥,说,“那下回,我们可以去尝尝。”
“好啊......”斯星燃下意识地就答应了钟缺,当他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时,夹着筷子的手忽然之间就松了。
他整个人几乎是弹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缺。
钟缺却好似什么都没说一般,拣着笼里的奶黄包。
“你......刚刚说什么?”斯星燃觉得自己肯定是日思夜想出现幻觉了,才能从钟缺嘴里听出那样的话语。
钟缺却好笑地看着他,说:“我说什么了?”
“你刚刚说的话,你再说一遍。”斯星燃说。
“去尝尝那家的早餐啊。”钟缺把奶黄包吃了,端着碗,又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干净净,“我还说什么了?”
“上两个字。”
“下回?”钟缺抬眼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斯星燃想要他说出什么,但是那句话已经是他冲动的结果。
人不可能总是冲动。
斯星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依然很惊喜,他知道这种话从钟缺的口中说出来有多么不容易,哪怕是冲动,也足够证明他内心其实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执拗。
斯星燃高高兴兴地坐下,说:“那我们说好了,下回一起去。”
钟缺没吱声,就算是默认了。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工作人员也几乎将准备工作做完了。
最后一场戏是离别戏,需要演员用极其饱满和复杂的情感来演绎。然而斯星燃被早上钟缺的回答弄得昏了头,怎么都找不准状态。
叶瑰喊了十几次“卡”后终于选择停止,斯星燃一下来,她就劈头盖脸地把人给骂了一顿。
“怎么搞的?你今天的情绪完全不对劲,这是最后一场戏,还打不打算演了?现在全剧组现在都在等你入戏,你看看周围的工作人员,灯光师、摄像师、场务、群演,哪个不比你辛苦?”叶瑰骂人的时候毫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留,“还有钟缺,难道你还要钟缺因为你推迟去北京的行程吗?”
斯星燃脸色一变。
他今天的确是太飘了,一飘就得意忘形,此时此刻叶瑰的话语就像棒槌,一瞬间,就把他得意忘形的那个灵魂给全部敲碎了。
“是我的错。”斯星燃低着头说,“给我五分钟,我调整一下状态。”
叶瑰看着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他这个模样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去冷静一下。
斯星燃再度回到片场时,钟缺刚嚼完一颗糖。
他看着斯星燃的脸色,一眼就猜到是被叶瑰骂了。
但他没有立刻询问他怎么了,他知道,此时此刻必须要先让斯星燃入戏。
于是他换上了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斯星燃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更好地入戏,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模样,他的鼻子就一酸,骤然间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叶瑰一直在监视器里盯着他的表情,那一瞬间她拍了拍手,道:“没错,就这个感觉,继续保持。各部门准备,三,二,一,Action!”
本来,陈青离开的时候,是打算一个人拖着行李箱,静悄悄地离开的。
他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来,也该孑然一身走。
他自以为安安静静地从家里离开,坐车去了机场,但万万没想到,肖伤始终都只是装睡,从他起来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此时此刻他站在机场的安检处,只要回头,就能看见肖伤。
肖伤就站在那里,他看着陈青的背影,昨天晚上他明明吻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数过他每一根头发。但那好似都只是梦一场——从今天起,也许往后他们都不会再见面,这段相逢只是他在青天白日里,做的一场再美好不过的梦。
他看着他与人流一起往里面走去,一直没有等到对方回头看他。
于是他的梦结束了。
人群熙熙攘攘,机场的播报声响在耳边,陈青拖着行李箱不断地往里走,往里走,终于像是在路过第三个落地窗时意识到了什么,回首望去——
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卡!”
叶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待她的决定。
叶瑰将监视器里的表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OK,杀青!”
人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和鼓掌声,扶山跑了上去,将手中的鲜花送给了钟缺,对他说了声“杀青快乐”。
钟缺说了“谢谢”,然后顺着人潮往外走去。他在人群里寻找着斯星燃的身影,却没曾想斯星燃已经穿过了无数的人群,猛地将他抱住。
他们拥抱了许久。
“刚刚被骂了?”钟缺问他。
斯星燃趴在他的肩头,闷闷地说:“嗯。”
“没事。”钟缺说,“她这脾气都收敛很多了。当年我和她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几乎是天天被骂。”
“哦。”斯星燃说。
钟缺见他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顿了顿,说:“杀青了。”
“嗯。”
钟缺又说:“杀青快乐。”
“......杀青快乐。”斯星燃终于松开了钟缺,对他说。
工作人员把他们喊过去拍杀青照,钟缺与斯星燃对视一眼,并肩一起往人群走去。
他们被安排在第三排的正中央,摄像师将摄像机调好了延迟摄影,按下快门后立马跑回了大部队当中,秦溺站在前面,大声报着倒计时。
“三——”
斯星燃的手在那一瞬间忽然拉住了钟缺的手。
“二——”
他们十指相扣。
“一——”
“茄子!”
钟缺不知为何那一刻自己没有挣脱他,心脏跳动的很快,全身感到一阵酥麻,他的手心与斯星燃的手心相对,在秋风中竟然出了汗。
剧组杀青合照不止会拍摄一张,当各人快要散去的时候,斯星燃才松开了他的手。
钟缺两手空空。
只是斯星燃的掌心温度还留存在他的肌肤上,他看着斯星燃,对方冲他道别,还冲他笑。
“回见。”斯星燃说。
钟缺怔怔地看着他离开,许久之后,他将自己的手心攥住,留住了最后的一点温度,塞进了衣兜里,与斯星燃走向了全然相反的方向。
这一日过的算不上很漫长,钟缺坐在窗边看着飞机慢慢驶离陆地,夜晚的广州被灯光笼罩,纵横交错的道路与无尽的万家灯火铺陈在他的脚下。
鹤泾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望向窗外,并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将自己整理好的有关肺癌EGFR19突变相关的资料放在他的桌上,却不小心看见他并未锁屏的手机屏幕上,斯星燃给他发来的消息。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很乐意倾听】
【-:我一直在】
【-: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