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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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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吟啸且徐行。

何妨,徐行。

早该想到的。

盛满呆坐在电脑前,屏幕的亮光将她的轮廓晕开。

“小满!起来吃早餐咯,今天还要去补习班,别迟到啦!”

门外响起沈叶初的催促声。

盛满赶紧将笔记本电脑扣下,“来了!”

盛满这次期末考全班第一,就是在年级上差了点,不过在大神云集的榆理中学也够看了。

榆中的暑假没有补习,习惯了梨县中学的补习制度,沈叶初干脆直接给盛满报了个补习班,正好物理一直是她的弱项。

周一到周五早晨两节课,周末休息。

盛满已经上了一周了。

盛满握着牛奶瓶,跳上路冲板,耳畔蝉鸣吵个不停,盛夏清晨的微风拂过脸颊,捎带一丝凉爽。

补习班离家不算太远,滑板大约十五分钟路程。

这里楼挨着楼,生锈的楼道铁栏杆,随处可见的早餐摊贩,抬头一瞧洗得发皱的肥裤衩,各家都大落落挂在露天阳台。

典型的城中村。

盛满踩着滑板在拥挤的小巷穿梭,努力感受着这里的烟火气,最后在一栋挂着状元楼大红牌匾的居民楼停下。

这家补习机构据说培养出了五位省状元,沈叶初花大价钱才给盛满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盛满收起滑板,准备上楼时瞥见地上的烟头,她走过去踩掉火光。

还没来得及抬眼,迎面撞上刚从状元楼下来的男生。

盛满揉了揉肩膀,匆匆撇眼,男生微微点头,鸭舌帽压得更深了些。

“对不起。”

声音很轻。

盛满不免回身,男生头埋得很低,单肩背着书包,一件宽松的黑背心,背影削瘦又寂寥。

这样落寞的人,盛满都有些不敢认,她没法把这个他跟平日里那个洒落的天之骄子划等号。

“徐……”

半张的口,终是没喊出他的名字。

盛满垂下眼,握牛奶瓶的指尖渐渐泛白,她走进那栋楼。

整整两节课,盛满都没心思听,课后还被补习班的余周余老师拉去谈了会儿心。

她无神地收拾着背包,直到一个清亮的嗓音划破长空,将她拽了出来。

盛满走出教室,站在走廊扶在栏杆上,朝下望,梁嘉坐在对面早餐摊的小凳子上冲她挥手,热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黄桷树荫,在梁嘉明媚的笑颜上晕开,红色背带裤的她一头黑色长发,颇像个小西瓜籽。

“小满!快来!”

刚下楼,梁嘉便招呼盛满坐她对面,又指了指木桌上的米粉,“掐着你下课的点,专门给你点的!”

“大喜,不用你破费。”

“你给我带牛奶,还陪我减肥,”梁嘉拿过盛满手边的牛奶瓶,从包里掏出一颗药,含嘴仰头抿了口牛奶吞下,嘟囔道:“再说,我就想请你,不行?”

盛满无奈摇头,“当然,可以!”见梁嘉收起得瑟的表情,突然间叹了声,她摸不着头问:“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的牛奶吗?”

君君甜牛奶没落后,只在太荷市卖了。

梁嘉好这口,离开梨县后一直托盛满给她寄,后来盛满也搬来了榆理,见她常常念叨,于是每次游灿臣去太荷出差,盛满都让他帮忙带上一箱。

“我想梨县了,小满要不,等你放假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梁嘉的眼亮亮的,像盛夏的晚星。

盛满随着她笑起来,点头应道:“好!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

离开梨县前,沈叶初就已经把房子长租了出去,即便如此盛满还是想回去瞧一眼。

那方种满四季的小院子,是盛维离世前,留给她和沈叶初的,最大的遗物。

三月的蔷薇,六月的黄桷兰,九月的桂花,十二月的腊梅。

是小小的盛满,初见这个世界的美好回忆。

*

盛夏的天,还没到正午,太阳毒辣辣地晒。

盛满和梁嘉躲在同一把遮阳伞下,打算找个商场吹空调。

小县城的商场很少,盛满只能想到梨中附近的三隋广场,走过去正巧会路过她家。

“舅舅?”

梁嘉从伞里探头,双手举在眉间,望着不远处的水果摊。

盛满跟着梁嘉的视线看去,徐行正低头拣水果。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梁嘉已经拽着她跑到徐行跟前。

“舅!你怎么在这?”

梁嘉咧开嘴,突然的一声把徐行吓得够呛。

徐行捂着胸口,无奈叹了声,支支吾吾地,“我有点事,你俩呢?”

“我跟小满想老家才回来的,”梁嘉挽上盛满的手,头微微靠在她的肩膀,调侃道:“诶你那孪生兄弟怎么没和你一起?我记得他不也是梨县人吗?”

“婆婆,结账。”

徐行没理梁嘉的话,将脆梅递给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婆。

“四斤五两,一共五十四块钱。”

尖利刺耳的声音,盛满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才愣回神,这家水果摊老板是那个常年缺斤少两的沈婆。

不过半年没回来,这方集市竟只剩下她一家水果店。

不用想,多半被沈婆挤走了。

“多少?!”梁嘉松开挽盛满的手,冲上前夺过那袋脆梅,“才这么点就四斤了?婆婆你莫不是诓人吧!”

“什么诓人!”沈婆昂起头,拍了拍身旁的秤,“老子用的是市场局给的公平秤,你这小娃怕不是想吃霸王餐吧!”

梁嘉愣了一秒,喘了几口气,便破口:“你讲点道理,我说了不给钱吗?我是说你这称不准!”

“大喜,”徐行拦住梁嘉,“婆婆我掏钱。”

“舅舅!”

梁嘉皱紧眉头,赌气瞪了眼徐行,退回盛满身边,嘀咕吐槽:“我舅就是个大傻子。”

盛满嘴角挤出弧度,她了解沈婆,没赚到这笔钱肯定不会罢休,还不如花钱买个教训。

“徐不走,你可真是个大冤种!”

梁嘉拽着这袋不足重的脆梅,啧啧吐槽。

徐行低下头,将袋子拿过来,轻叹,“就当买个教训吧。”

半秒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抬眼看向盛满,开怀笑道:“原来你那个时候,是这个意思。”

盛满不自觉破开笑,她自然埋头躲开他的目光,“我也没想到,你还会去沈婆那买水果。”

“吃一堑长一智,”徐行从口袋摸出两颗青色的脆梅,仔细用手擦了擦灰尘,递到盛满眼前,真挚地,“那天是我错了,向你道歉。”

盛夏的风吹开盛满闷热的心,她望向徐行手臂的那条疤,假装镇定捡走那两颗脆梅,燥热的风吵得盛满耳畔嗡嗡,一时竟分不清是蝉鸣还是埋藏心底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啊?”梁嘉好奇的眼光盯过来。

徐行轻挑眉梢,肆意的嗓音上扬,“秘密。”

秘密,就好像咚咚的心跳声。

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惊天动地。

那一天,十六岁的盛满拥有了一个,只有徐行和她才知道的,故事。

*

徐行和盛满她们道别后,径直去了稻花舞社。

他知道谢钦一到暑假就会来这里,只要在这里等,他一定能堵到谢钦。

自从秦蓓蓓骨折后,谢钦再也没理过他。

一段友谊的走散,从来都是渐行渐远,他失去过,已经不想再经历这样的长痛了。

刚到舞社就碰到谢钦下课,他抓起薄外套搭在肩上,又将鸭舌帽取下,推门出来。

“欠儿!”徐行赶紧追到他跟前,将手里的塑料口袋在谢钦眼前晃了晃,“你猜我买了啥?”

见谢钦没回话,徐行打开袋子,将梅子硬塞进他手里,又咧开嘴,“脆梅!请你吃!”

谢钦的脚步定住,他低头,掌心脆梅的凉意被他反复摩挲。

半晌,他斜眼一瞧,嗓音低沉,似压制着怒气,“徐行,你到底要干啥?”

徐行轻愣,空气中粘滞着塑料口袋的滋滋声,除此之外,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我还有事,走了。”

谢钦咳了两声,扣上帽子,便插兜朝前。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徐行不明白,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告诉了秦蓓蓓真相?还是说谢钦知道了什么。是傅治同他讲的么?

苦涩在咽喉不停翻滚,徐行还是舍不得跟曾经的好友说再见。

跟着谢钦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徐行终于止住脚步,蜷缩的指尖微微泛白,他抬眼,阳光很刺眼,但怎么也挡不住徐行的视线。

“谢欠儿!”

肆意的嗓音叫住了谢钦。

“蟹老板!”徐行顿了顿,“不是说好的,你要雇我当一辈子的朋友吗?在图图心里蟹老板从来不是奸商,说的话一诺千金。”

谢钦陡然一愣,童年的记忆被翻开。

2011年太荷市群兴广场。

谢钦跟徐行提着一袋刚从蛋糕店带出来的蛋挞,一人一个又一个,边吃边聊。

单数,是分不清的。

牛皮纸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蛋挞,两人互相都不让,站在街边僵持了好久。

直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从两人手里夺走了那最后一个蛋挞。

两人惊地对视一秒,立刻追出去,却不想她一口就给吞掉了。

“你,你,你家大人呢!”

谢钦气得手都在抖,最后压住怒气环顾了一周,企图找到女孩的父母,用嘴说话。

“唔啊——”

女孩仰头,沙哑的哭声,仿佛不是人类的分贝,刺耳也难听。

谢钦拧着眉,就差把耳朵捂住,他有些不耐烦,“你抢了我的蛋挞,我都没哭,你哭啥?”

“谢欠儿,你说清楚,那是我的蛋挞。”

“我的!”

“是我的。”

“你多吃了一个,那是我的!”

“……”

见两人吵起来,女孩并没走掉,反而扯扯徐行的衣角,又拽拽谢钦。

她眨巴着泪光闪闪的大眼睛,用手竭力比划什么。

徐行微怔,蹲下身,轻柔摸了摸女孩的头,眼眉轻弯,双手开始比划。

群兴广场分明是人潮湍急,但此刻世界的喧嚣暂停了,只留下两个用手语交流的孩子。

谢钦安静待在两人身旁,直到徐行起身,他才开口问:“她怎么了?”

“和妈妈走散了,又迷了路,让我们送她回家。”

“当真?别不是什么新骗局。”谢钦凑到徐行耳边,盯着女孩,还是不信这个说辞。

“有用这么流利的手语骗人的骗子?”徐行斜了他一眼,伸手去牵女孩,“你不去,我去!”

愣了两秒,谢钦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揉成一团,瞄准花坛旁的垃圾桶,一招投进,骂骂咧咧追上去。

那天下午,两个男孩带着个小女孩,从太荷市城东问到了城西,太阳都落了山,终是在一家店铺外等到了着急的母亲。

女孩的妈妈也是个聋哑人,红着双眼,激动比划着。

谢钦看不懂,他莫名有些妒忌学过手语的徐行。

道别时,女孩还从兜里摸出两根红绳,小手一编,一个不太像中国结的中国结就打好了,她送给了徐行。

谢钦耷拉个眼皮,酸道:“真稀罕。”

“送你?”

“我才不要!丑死了。”

伤心还没真正来袭,女孩松开妈妈的手跑回来,又跟徐行聊了一阵,另一个中国结也编好了。

她昂起头,真挚的目光闪动。

谢钦眨了眨眼,故作高冷,“我不要。”

徐行没憋住笑,替谢钦收着了,见女孩走远后,将中国结塞到谢钦手里,“你就收着吧,这可是双钱结,小妹妹祝你财源广进。”

谢钦咳了两声,假装不情愿拿过那结,又盯上徐行手里的,好似不太一样,“你那是什么?”

“冰花结。”

“啥意思。”

“秘密。”

黄昏的光渐渐熄灭,路灯还没有上班。

好像,似乎,他们还在吵架来着。

两位少年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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