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初拂下肩头花瓣,抬眼习以为常地回怼,“我要是半死不活的回来不更会吓死身娇体弱走三步咳两步的左先生吗?”
那人啧了一声,轻微响声传出来,一只素手掀开纱帘,撩起的风卷起地上花瓣飞旋,又扬起那人一缕青丝,最终落在一双透着光的狐狸眼上。
眉眼精致,身旁花瓣飞舞,犹如一副画卷,静立在美景中。
但温言初只是眯了眯眼,不为眼前美景所动。
果不其然,那人看到他后右手夸张地捂着心脏,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控诉,“温言初,要尊老爱幼啊。”
温言初抱臂耸了耸肩,“您跟这四个字搭不上一点边,别演了。”
左先生哎呀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故意似的搭在他身上,上身前倾,两人之间距离缩进。
那张如画般的脸挡在他面前,微薄的唇张开,缓缓暧昧道:“这句话真是让人伤心啊,我左先生陪你这么久了,只是想听你的两句好话都不行吗?我的副手?”
温言初微微一笑,抬手接下飘落的花瓣扔在他那张脸上,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左先生,咱们也认识一年多了,别搞这套了,你不能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出去逛青楼就来折磨我吧,好歹我也是你的副手。”
左先生丝毫不在意那片花瓣,唇角微勾,收起折扇道:“我的副手出城一趟怎么变得这么无趣了,好吧,来聊聊正事吧。”
说着他回到亭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手方继续道:“三天前,你被通缉了。”
温言初皱了下眉,“你在说什么?”
左先生撑着下巴笑笑,“别这么惊讶,回来的路上遇到不少官兵吧?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我的副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但显然,发布通缉令的人相信。”
温言初无奈道:“我就一良民,背后那人脑子抽了吗?”
扇尖扫过桌面,左先生抬手一抓,一张通缉令出现在手中,“近日祭司预言,有异端现世,此异端会导致魔界二十九座城全部毁灭,极度危险,现发布通缉令全力抓捕此异端,而后尊主将会开坛起阵,献祭异端,以求安宁。”
“这异端,说的可就是你啊。”
温言初心中无奈,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了,还遇上了一个变态。
又听左先生轻敲杯壁淡声道:“坐于高位之人所言不必尽信,但也不可不信,异端会不会影响世界我不知道,但想献祭异端倒是真的,温言初,你打算怎么办?”
温言初将通缉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摊手道:“能怎么办,当然是等了。”
左先生挑眉,“等?”
温言初合上通缉令,胸有成竹道:“等一个需要我的人出现,这么大的动静,那人定是别有所求。”
左先生倒了杯茶,“若那人没有所求呢?”
温言初思索片刻,笑着道:“那就只能让你去牢里捞我了。”
左先生轻笑一声,抬眼看向半空,灰眸冷光一闪而过,举杯啜饮一口茶,意味深长道:“你说得对,等等吧,或许再过几日就会出现转机。”
温言初凑近好奇道:“什么转机?”
左先生一脸神秘,“不可说,不可说,转机自是转机,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指尖点着杯沿,眸中笑意欲浓,“回去吧,几日没回家,好好收拾一下。”
温言初隔空点了点他的大氅,“你呢?”
左先生轻咳两声,“陈禾那小子揭了通缉令,我难道不得去处理一下?真是不给我省心啊。”
杯中茶水被一饮而尽,对面的人起身离开。
看着温言初离去的背影,左先生周身气质忽然一变,瞳孔缓缓覆上一层白翳,身后浮出淡淡红光,细看之下竟是九条狐尾。
重新恢复正常后,他偏头略微疑惑,“原来还有这番缘分,真是令人好奇啊。”
“看来情报处的怪物图鉴要藏得更严实一点,不然扰乱了未来我可担不起责任。”
梨花纷纷落下,用漫天的白将他的话掩盖,再透不出一丝声响。
离开情报处,温言初从石狮右爪里取回珠子,心脏忽地一跳,四肢百骸泛起酸涩,险些站不稳。
这种感觉他早已熟悉,是封印反噬,他双手紧握,竭力抵抗这一次的反噬,头上布满冷汗。
片刻后,他重新戴上面具强撑着往家走。
刚到这个世界时,温言初是没有固定的住处的,客栈,情报处都可以是他平日里睡觉的地方,过得十分随意,因为他总想着明日或许就能找到机会回家。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依旧留在这里。
还是前几日左先生看不过去,以自己的名义买了个院子硬塞给他,他这才有了固定的住处。
一路躲着巡官回去,终于走到了家门前。
努力压制的反噬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他扶着门框抚顺心跳。
喘匀了气他才直起身子关上院门,随手将面具揭下来扔到院中石桌上。
这处院子地方不大却收拾的整齐,靠墙的地方种了一棵梅树,墙根还种了一圈米白色的花,拐角的地方随意地放着一些木制用具。
屋子是最普通的砖瓦房,一排三间,算不上多豪华却也足够生活,而且为了保证安全,院子地下还埋了几道阵法,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情况。
温言初走进中间的屋子,喝了口凉茶压下喉间的血气,抬手抚上侧脸,此时那些金纹已然消退,但嘴角的伤口却提醒着他方才的事。
几乎瞬间,那些触手滑腻的感觉又爬了出来,他胃里一阵翻涌,颤抖着手拿起杯子灌茶,接连几杯过后,方才冲淡那股恶心感。
他敛下眼眸,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放下杯子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个本子,翻开后提笔写下几个字。
“第一百一十二次,虚城,失败。”
看着那浓墨绘成的失败二字,他闭眼面色发沉,向后靠在椅背上,失去手压制的书页翻转,最终停在了第一页上。
第一行字落在纸张上,十分扎眼。
“第一次,无极城,失败。”
而落款是一年前。
桌案后,一幅手绘地图挂在墙上,正中心便是无极城。
温言初转身站在地图前,蘸了浓墨的毛笔落在了纸上,不过片刻,无极城北方便多了一座城——虚城。
而在其周围,斗、室、壁、危四城早已被描绘出来打上了红印。
魔界共有二十九座城,正中心的便是魔尊所在的主城——无极城,以此城为中心,东南西北各七城,各城设有城主,统管一城事务。
魔界地域辽阔,各城之间交流较少,一年的时间他也只是借着任务的名义去了不过六座城,但每次施法均以失败告终,直至今日,已经前前后后加起来失败一百一十二次了。
习以为常地放下笔,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墨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麻意唤醒了他出走的思绪,似有所感般,他走到了镜子前面,果然看到自己的眉心处银纹显露出来。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这算是彻底失效了吗?”
安静的房间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一道银白色的光自他手心亮起,然而不过一瞬,这道光便不受控制地消散了。
力量是越来越不稳了,他却没办法,世界加在他身上的封印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算了,先想想怎么瞒过搜查的巡官吧,经过刚才那么一遭,体内的力量彻底混乱,如果那个人再来的话,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抬手熄灭烛火,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起身躺在床上。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两天温言初一直待在家里修炼,但这次力量的混乱太过突然再加上当时为了逃跑强行催动体内那股力量,导致他不管是吃丹药还是打坐修炼都无法恢复,眉间的银纹彻底显露出来。
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他朝天撒气,“我就只是想回去而已,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一些听不清的话掺杂在其中。
“……见过吗?正……”
“再看……危险……”
“通缉犯……恶劣,小心……”
温言初一个激灵瞬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几步扒上了墙头透过望远镜看到街上站满了人。
那些人身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同色的面具,身形高大气质冷硬,光看着就不好惹。
其中一人指着手里的画像给旁边的人下令,仔细一看那不是前两天他看到的画像吗?
“不是吧,直接追到这里来了?”温言初跳下墙。
城西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再加上平日里也不主动犯事,巡官一般不想管这边,这也是他敢在这里住下的原因。
但看现在这个架势,来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巡官,且整个城西都已经被这些人不动声色地包围了,现在逃怕是来不及。
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街上,一人急匆匆走过去。
“老大,这边没找到,而且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画像上的人没印象。”那人似乎有些抱怨,隔着面具扶了下额头,“这个异端真的住在这儿吗?平时他都不出门的吗?”
被他叫作老大的人瞥了他一眼,“继续找,尊主要的是午时之前把人带过去。”
那人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是,一定准时带到。”
说完那人便拿着画像拐进一条巷子里,边走他边奇怪这里为什么没住人,一直到了尽头他才看到了一户人家。
笃笃——他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