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小孩虽然面容稚嫩,身量也不高,身形间透着长期吃不饱的瘦弱,但那出众的眉眼,以及那颗坠在右眼下的泪痣实在太过显眼,无法认错。
被叫出了名字的半大少年眉眼下压,眸中酝酿出狠厉来,他低吼道:“放开我!”
温言初还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一个不留神让人从自己手底溜了出去。
“诶!”
刚叫了一声,就见身后懒散的阿木一把抓住了裴不知,眼皮一掀,语气带着漫不经心,“你认识这崽子?那好办了,我的人认识那这个小崽子就也是我的人了。”
对面司家的人冷哼一声,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哦~这不是杂技团的老大吗?怎么,光救那些凡民已经满足不了你的善心了?竟敢把手伸到我们司家,从司家手下抢人。”
阿木凉凉扫了那几人一眼,嘴角勾起笑意,指了指自己道,“嘴里放尊重点,我有名字,从今往后,见了爷爷我叫名字,听到了吗?”
司家的人被噎了一下,顿了片刻才恶狠狠道:“谁管你有没有名字,我今日就告诉你,那狼崽子是我司家的斗奴,你敢带走就是与我司家作对!”
阿木啧了一声,随手一拉就将裴不知扔到温言初怀里,而后转了转手腕不耐烦道:“叫我名字,你听不懂人话吗?”
司家的人深吸一口气,俨然快被气疯了,举起剑就要朝阿木砍去,却被他抬手一挡,连腰间的匕首都未出鞘,那几人便飞了出去。
阿木走到几人面前,双手一摊裂开了嘴,“司家不教你们礼节,我来,记住,以后见了我,叫名字。”
那几人显然伤得不轻,满脸狰狞,好不容易吐出声音问道:“叫名字叫名字,你说你叫什么了吗?”
阿木嘴咧的更开了,“没啊。”
噗——
一口血吐在街上,司家的人颤着手指指他,“你故意的!”
阿木切了一声,抬脚给他们挨个来了一脚才挑眉笑道:“对,我就是消遣你们,回去告诉司家主,再派人骚扰杂技团,我不介意去司家消遣消遣。”
司家的人气得连叫了好几声你你你,最终捂着胸口连滚带爬地跑了。
解决完司家,阿木舒爽了,拍了拍手转头看向温言初以及他怀里的裴不知,抱臂闲聊,“需要我先离开给你时间解决私人问题吗?”
温言初使劲按住裴不知,低头与那双极具个人特色的眼对视片刻,无奈朝阿木笑了笑,阿木举起双手,无所谓道:“街头忘仙楼,看看你能不能给我带个新人回来。”
也不等温言初回答,阿木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街上只剩下温言初和裴不知大眼瞪小眼,以及周围还没散去地看热闹的人。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温言初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一把抓住裴不知的手腕将人往安静的地方拉。
裴不知此刻和三百年后性子完全不一样,心里的敌意和恨意丝毫都不掩饰,哪怕对着突然出现的温言初,也像一个殊死搏斗的小狼崽子一样,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而温言初是一定要仔细看个清楚的,毕竟时间线混乱之前,他正是被裴不知利用,跟司家扯上了关系,看今日这情况,裴不知似乎与司家还有点不为人知的私仇啊。
就算不提这些,裴不知作为三百年后的魔尊,他也是能护着就护着,免得时间线因他的到来产生意外,导致最重要的人物发生改变,那样他就更回不去了。
走到一个巷子里,四周终于没人了,温言初才转过身面对裴不知。
别看裴不知身形瘦弱,实际他全身都是劲,要是稍一松手,人肯定就跑没了。
此刻他皱着眉,满脸敌意,声音嘶哑全然不像一个孩子,“你是谁?”
温言初盯着他那双眼睛看了片刻,实在没忍住伸出罪恶的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然后成功得到了一个愤怒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我认识你,你叫裴不知对吗?”
裴不知依旧瞪着眼,浑身就差炸毛了,“放开我。”
温言初哪能放手,顿时握的更紧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认识你,你……”
他忽然顿住,看着裴不知那张充斥着怀疑的脸,他原想说些裴不知的私事来博取信任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裴不知,一时间竟诡异的卡了壳。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的无奈更多了,自己不仅被利用的彻底,甚至连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以后回去了铁定不能让爹娘知道这件事。
小崽子版裴不知见他无话可说,挣扎的动作更大了,但他死抓着不放,两人一时之间竟上演起了拔河。
“松开我!”
“不松不松!”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不是!”
“说谎!”
“没……啊啊啊!!!”
幼稚的反驳还没说完,温言初毫无形象地叫出了声,巷子里满是他的惨叫。
被他揽住的裴不知正死死咬着胳膊,眸中尽是怒火,脸上本就不多的肉挤在一起,反而淡化了他的那股凶狠。
温言初吞下喉咙里险些跑出来的杀猪般的惨叫,倒吸着凉气一手箍着裴不知的双颊,试图让他松嘴。
“疼疼疼,松口!”
“唔——”
温言初越用力,裴不知咬的就越狠,两相胶着下,温言初感觉自己胳膊要断掉了。
一点血迹从裴不知嘴边显出来,细看之下竟是直接咬破流血了。
“!!!”温言初瞪大双眼,顿时也顾不上收敛力气,直接一捏,强迫裴不知张开了嘴,将自己的胳膊拯救出来。
“你!”他一手抬着胳膊,眼圈微红,眼尾沁出薄泪,就这么瞪着裴不知控诉,“说你是狼崽子你还真是啊!动不动就咬人!能不能商量?”
裴不知满脸冷淡,冷白的肤色为其添了一股天生的疏离,只有嘴边的血迹才能显现出他的疯狂。
他只冷淡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温言初托着胳膊见他要走想都没想直接两步冲上去,啪叽——
不要脸一样双手双脚死死扒住裴不知,他坐在地上,直接将人抱了一大半,就这么瞪着眼梗着脖子耍无赖。
裴不知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般不要脸的人,这么大的人居然会坐地上碰瓷一个小孩?
那双总是阴沉沉的脸第一次拨去阴云,露出属于小孩的迷茫,以及黑眸里的震惊。
温言初还是第一次这么无赖,羞耻的耳朵都红了,但不要脸和放人走之间他还是选择不要脸吧。
裴不知的腰被他使劲抱住,挣都挣不开,一时气恼伸手试图拉开他的胳膊却什么都没做到,因为温言初会打车轮战。
一条胳膊酸了就换一条,轮着来,气得裴不知快要冒烟,当即就要弯腰去咬他的脖颈。
温言初哇的一声松开胳膊躲开他的攻击,然后迅速抱回去,就是不让走,跟个撵不走的小浣熊一样。
裴不知怎么都走不了,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你想做什么?”
温言初正在奉行不听不看不放手的准则,忽地听了这么一句赶紧抬起了头,他这个姿势正好可以仰视裴不知,和三百年后一样,一模一样的眸子令他微微晃了神。
直到小版裴不知皱起了眉,他才干咳两声,讨好笑笑,“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帮你而已。”
裴不知嘲讽一笑,反问道:“帮我?”
温言初点头,“说了我认识你,你看,你如今被司家追捕,而我的老大能和司家抗衡,跟着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裴不知移开目光,冷淡偏头,“我与司家有仇,你还要帮我?”
温言初脸上有点痒,腾不出手挠便就近在他的腰间蹭了蹭,哪知直接被推开,抬头直愣愣对上了一双犹如幽潭般的眸子。
又是一阵尴尬。
温言初轻咳一声道:“我觉得你和司家的仇比不过阿木和司家之间的仇,而且只要能给司家添堵,阿木很愿意干的。”
听了他的话,裴不知忽然笑了一声,眸子里尽是嘲讽,“这么看,我应该找你的老大求助,而不是你,毕竟你两手空空,连自己都护不住。”
这小崽子什么话?裴不知知道自己小时候嘴这么毒吗?温言初愤愤想,还是打一顿吧。
“好,我答应了。”
冷淡的声音响起,温言初眼睛一亮,打什么打,这就是最乖的宝宝!
不管过程怎么样,总之,结果是好的,温言初成功说服一身反骨的裴不知,美滋滋地朝着忘仙楼走。
纱帘打起,忘仙楼中客人繁多,堂中都坐满了人,来来往往少不得摩擦。
小二引着两人往二楼走,不多时便停在一个包间前。
这包间临窗,布置讲究,整体淡雅脱俗,一看就不便宜。
阿木原来这么有钱,温言初这般想着,推开门走了进去,重重纱帘后,茶杯磕在桌面上的声音很明显,甚至有点太大了。
身后小二贴心为两人关上了门,而阿木听到声音竟然没有出声问一句,有点不对。
掀开纱帘,映入眼帘的竟是桌面上打翻的茶杯,以及单手撑着桌面浑身冷汗的阿木,额上青筋显露,显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阿木!”
温言初惊呼一声立马上前,想要扶着阿木,哪知刚近身一股力量吸在了他的身上,而阿木呼吸更重了。
“别,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