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路上,叶婉欣靠在车壁,闭目不说话。
陪行的静姝看了她一眼,也安静地待在一边。
如果说世子没有做出那些事之前,她还觉得只有他才配得上她家公主的话,现在她已经不那么想了。
虽然公主对世子的态度让她有些看不懂。
但是就世子让她家本来无忧无虑的公主,不开心好多次,她就不喜欢世子了。
马车行走在青石板路上缓缓摇晃,叶婉欣在轻微的晃动中,把赵君逸扰乱她心的落寞神情和话语压在心底。
不再多想。
她缓缓张开双眼,掀开窗帘看向外面热闹的街道。
没过多久,她去过的傅府从眼前掠过。
叶婉欣放下车帘,轻叹。
希望赵君逸能把傅明宇放了。
但事实却与她所愿的相反。
几天后,傅明宇依旧没有被放出。
随着案件的进展,查清水利工程款被贪污是确凿的事,还因此死了不少人。
案件的探查变的严肃起来。
工部陆陆续续下狱了一批人,而傅明宇虽然没有定罪这事与他有关,但同样没有查清他是无罪的。
傅明宇的爹,作为工部侍郎,也有失察的职责,不敢明目张胆地保他儿子。
叶婉欣十分焦急和愧疚。
明明傅明宇什么错都没有,却因为她而在狱中受罪多时。
见没办法,她直接找上皇帝。
皇帝下朝回到寝殿。
见叶婉欣双手放膝,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目中带笑,缓步走过去,“怎么了?惹你母后生气了?来找父皇去调和?”
叶婉欣虽然从小乖巧惹人怜爱,但是也有固执调皮的时候,牛脾气犯起来,谁说都劝不动。
皇后说不得打不得,往往会被气的不理她。
这时小公主就会可怜兮兮地找皇帝调和了。
“我没有惹母后生气,早膳都刚去她那里吃,她还给了我好吃的果脯。”
叶婉欣甜甜笑道,然后站起身,挽着皇帝的手臂往里走,“我就是纯粹想父皇了,想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
说着她还歪着脑袋,在他胳膊上亲昵地蹭动。
皇帝低头瞥她一眼,眼中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女儿可以说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是众多皇子皇女中,他陪伴最久的。
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既然婉儿想父皇,那父皇也不能让你伤心。”
皇帝坐下,喝了一口茶,眼中含着笑意和她闲聊起来。
每次她像是要开口切入主题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聊起别的。
几次过后,叶婉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从塌上站起,在皇帝面前跺脚,嘟嘴泄气说:“父皇,你别捉弄女儿了。”
前世她活了三十多年,不算小了,但是在父皇母后身边,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
一个早晨听朝堂上各种扯牛皮的疲累,都在她这副模样下消散。
果然什么散步、写字、射箭等散心的事情,都不如和他宝贝女儿相处一会儿来的愉快。
笑完,他咳了两下,看着眼前可怜可爱的女儿,说:“想让父皇做什么,说吧。”
叶婉欣很好哄,立马眉开眼笑地贴着他坐下,还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喝。
这才缓缓把目的说出。
说完见拿着茶杯看似在沉思的皇帝,她急切地补充。
“父皇,放了傅明宇吧,他真的与这个案子无关。”
皇帝把茶杯轻放在茶几上,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个案子我有点印象。”
“案子涉及甚大,父皇也不能随便说放谁就放谁。”
皇帝说完,看着眼前有些失落的女儿,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揉了揉,笑道:“要是真的像你说的傅明宇无罪,他会被释放的,就跟他之前一样。”
“没有定罪,他又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如今在牢里好吃好喝着,也没人敢为难他,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都这样说了,叶婉欣哪里还敢再强求,她低声回:“那好吧。”
皇帝毕竟不忍心看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露出这幅表情,又说。
“我可以把傅明宇先弄出来,到时候确定他无罪,他身上的嫌疑自会洗清,要是确定有罪,那就再把他捉拿下狱。”
“所以,别露出那种嘴巴可以挂油瓶的表情了好吗?我漂亮的小公主都没那么好看了。”
皇帝挂着笑,捏了捏她嫰颊。
听完他的话,叶婉欣惊喜地抬眸,“真的吗?”
没等皇帝点头,叶婉欣又猛摇头,“还是不要了。”
她父皇这皇帝做的够好了,还是会有对他不好的声音,说他滥用皇权什么的。
让傅明宇提前出来这件事看似是小事,但无数个这种小事积攒下来,父皇在朝堂树立的威严和权威也会受影响。
回到昭阳殿,碧梧上前禀告说魏晓兰约她到魏府相聚。
叶婉欣想着上次过后,忙着各种事,也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去看看她现在的情况也好。
来到魏府,见魏晓兰神色古怪。
叶婉欣还没问原因,就被她拉进一个避风的卧室。
房间奶味弥漫,几个丫鬟婆子围着。
叶婉欣看着床榻上小小的婴儿,望着他通红的皮肤和少少的胎毛,不明所以地回身看魏晓兰,眼里的疑惑明显。
魏晓兰:“他是许佩玉的儿子。”
叶婉欣双眸震惊地睁大,问:“他们两的儿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魏晓兰面露无奈,叹道。
“那天把他们俩赶出去后,两人又在门口拉扯了好久,最后不知怎么的许佩玉跌倒在地,姚谦文不见人影。”
“许佩玉在门口哎哎叫着,又下着大雨,我怕在我家门口死去一尸两命,就把她带进府里找大夫。”
“她躺了几天,生下了这个孩子,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魏晓兰仰起下巴点向床上的小小婴儿,神情十分无奈。
叶婉欣嘴巴都张大了。
原来姚谦文的事情还没完。
“那你现在拿孩子怎么办?”她问。
魏晓兰:“我正想问你,怎么办?”
叶婉欣把目光转回床上的婴儿。
她前世生过孩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不对劲,是早产儿,且身体状况不好,不能随意移动。
“把他养多几天,等他状态平稳再送回给姚谦文吧。”
想到姚谦文那阴狠毒辣的性子,叶婉欣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就算他不要,也可以送回他老家,给他父母。”
魏晓兰点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孩子无辜,她做不到把他丢出去不管。
魏晓兰带着她出卧室来到大厅坐下。
“喝茶吧,这是我爹珍藏很久的茶叶,我把它捞出来了。”
“那我就要期待一下了。”叶婉欣笑吟吟地说。
喝了两杯感觉不错叶婉欣再去拿杯子时,袖子碰到茶杯,整杯水倒下来砸到她大腿上。
魏晓兰眼疾手快地拍掉她腿上的杯子,抬眼看着她,神色紧张问:“没事吧?有没有烫伤。”
“没事。”叶婉欣摇头,伸手捏裙摆抖了抖上面的水渍,说,“水不烫,只不过我怕要换件衣裳了。”
虽然现下天气暖和,但是衣裙湿哒哒黏着身体也会不舒服。
“没伤到就好。”魏晓兰扭头吩咐侍在一边的婢女,“翠红,带公主下去更衣。”
“是。”翠红脆声应道。
叶婉欣被她带到一间空置房,察觉到屋里有另一个气息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身影从暗处掠出,赫然就是姚谦文。
他面目狰狞,状若癫狂地扑上来,手里拿着利刃,闪着锋利的银光。
“多管闲事的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他大吼道。
见刀要没入她胸口,他狰狞的面容露出得意的笑容。
叶婉欣吓的手脚僵硬,不听使唤。
但就算她能动也躲不开。
屋外刻意避开公主换衣服的影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也来不及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叶婉欣靠近的窗户边,跳入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飞快地揽住叶婉欣的腰,拖着她迅速转了一个位置。
扑上来的刀身后没入他的肩胛骨,又从前面穿出,他闷哼一声。
赶到的影卫迅速卸掉姚谦文的手脚,让他不能动弹。
叶婉欣手被粘稠温热的血粘上,她慌地后退一步。
看着救她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的人赫然就是叶轩。
他出现的地点时间太过巧合。
叶婉欣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意设置了这出戏。
但是看着他发白的脸,和穿透肩膀依旧插在他身上,看着甚是骇人带血的刀尖。
叶婉欣又把怀疑抛开。
刚刚出一点差错,他就可能命丧当场,不可能是有意设置的。
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没有必要做这件事。
她慌地对影卫大喊,“快叫魏晓兰叫来府里的大夫!”
喊完,她又扭头吩咐被一系事情吓傻的静姝,“你快去外面找瑞云,让她快马加鞭进宫把太医请来。”
“哈哈哈哈,有皇子陪葬我也是值了”
地上被卸掉手足的姚谦文依旧疯狂大笑,说完,他神情陡然一变,怨毒地看着叶婉欣,咬牙切齿道:“就是可惜没有弄死你。”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现在和晓兰好得很!”
他也不会失去唾手可得的一切。
姚谦文在兵部做事。
兵部尚书是他老师,他虽才六品,却前途无量,兵部的人也对他很客气,捧着他。
因为和表妹的事被公主捅破,原本前途无量的官,彻底变成了难以翻身的限制,兵部同僚也对他取笑打压。
多年苦读筹谋,眼看要得偿所愿却被破坏,让姚谦文怎么能不疯。
他怨恨地瞪着叶婉欣,但凡手脚能动一点,他都不会放过她。
都是她!
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都说安乐公主良善,为什么偏偏在他身上感受不到!
为什么要为难他!
如果目光能射人,叶婉欣早已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