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别把心理辅导课上成神秘学通识课。”

自动感应门的上方显示权限通过，神色有些疲惫的韩启正夹着文件走了进来，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在白色冷光的照亮下，那副眼镜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就像是林织羽以前看过的漫画里那样。

维罗妮卡，阿西娅口中的薇拉女士，回给对方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韩老师，看来今天的工作完成得很早呢。”

“没错，所以接下来关于织羽同学的事情，先交给我吧。”

白大褂女士垂下眼睫，拍了拍林织羽的肩膀，带着那只似乎毫无存在感的筝鸟无言离开了。林织羽被她说了一半的话抓去了注意力，却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向那位白大褂先生。感应门再次上锁，韩启正拖开椅子坐下，林织羽这才发现他的白大褂领口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是另一只羽冠已经被拱得乱七八糟的筝鸟。

“呼，抱歉，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织羽同学？”韩启正的语气一下子松了下来，“事实上，我们只是治疗理念不同——我并不认可在接受印象重塑后的平复时间里再学习什么神秘学知识。”

“哇啦——哇！！”这是那位筝鸟医生。说实在的，林织羽是被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筝鸟叫唤。毕竟印象里，筝鸟是很喜欢安静的生物，经常用精神力这种特殊的方式在族群中交流。

“嗯，看吧，它也认同我。”

不过比起韩启正淡淡的幽默，林织羽还是更在意另一个点，“印象重塑？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模糊你对于潜意识里恐惧的污染物的印象。”韩启正顿了顿，往白大褂的口袋里掏了掏。林织羽正以为他要拿出什么东西时，韩启正的面上显出无奈的神色，“好吧好吧，还是让它给你吧。”

手心传来毛茸茸的质感，那只会叫唤的筝鸟医生叼着一小包糖果正拿脑袋拱她的手。林织羽对于筝鸟的热情有点受宠若惊，接过了那袋糖果，“哦，谢谢。”

“看你的样子，没吃中饭就赶过来了吧。过来刷一下终端，录入信息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白色的大鸟啪地跳上林织羽的手臂，她感受到小臂一沉，堪堪稳住了摇摇晃晃的筝鸟。“好，……带着它一起出去？”

“当然。”嘴里的甜味蔓延开来，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糖，甜得适合哄小孩子。也许在这些不知年龄的星际人眼里她确实是个小孩……林织羽无奈心想着，顺手塞了一颗糖给筝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兴的白色大鸟一口吞掉了透明的硬糖。

“哇——”

过于高兴的白色大鸟几乎要拍着翅膀在林织羽的手臂上舞起来。

“好了，安静一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在叫。”韩启正摇摇头，示意不情愿的筝鸟站到铃铛旁边，轻碰了一下铃铛，发现没有发出声响。终端滴的一声响起，韩启正拿着电容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笔，“好了。下次预约的时间给你稍推迟了一些免得你赶不上，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

“那维罗妮卡医生？”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在你的阿西娅教授身边见到她，最好不要轻易听信她的说辞——尤其是劝你去做某些尝试的时候。”

---

艺术系园区的晚霞确实非常美丽，不过在帝军星的夏末秋初，白天十分漫长，林织羽一般在这里留不到傍晚时刻。

她揉了揉眉心缓解疲惫与头疼，打开终端查看消息。

冷冷清清的列表里只有四个名字，屠兰，林夕照，司悦月和夏思霏——或许还要算上哈特姆导师和方佟老师。

屠兰和司悦月两人分别给她发了消息。大概是她下午相当于失联了很久，屠兰原先训练完询问她说要不要和司悦月一起吃个晚饭，她们到艺术系门口接她一起去后勤系那边的休闲街，现在已经变成了“我已经在艺术系园区门口了，你还好吗？这边我们进不来，看到消息了直接过来吧。”

而司悦月则是发给她多特斯的个人通讯名片，配文：“织羽小学妹，受人之托把你的名片发过去了，如果乐意的话通过一下好友申请吧~”

……二姐给她的终端一直是免打扰模式，基本除了她主动去加，鲜少有人的好友申请能显示到她面前。

林织羽先回了两人消息，边吃着糖边往园区门口快步走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屠兰学姐似乎很不喜欢踏入艺术系园区，虽然对于其他系的学生来说园区里大部分地方是没有门禁的。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在交谈的司悦月和屠兰两人，朝她们招了招手。司悦月还是很钟爱她那副夸张的墨镜，虽然天色已晚林织羽很怀疑她戴上会不会看不清东西。

屠兰见到她显然也是松了口气，“今天下午见你半天联系不上，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心理课感觉怎么样？看你的脸色，现在还很难受？”

“我倒是闻到了一股糖的甜味呢，”司悦月笑眯眯地拍了拍屠兰，“你就是关心则乱呀屠姐，带着小织羽去吃一顿好吃的，我相信会好很多哦。”

林织羽倒也彻底从紧绷的精神状态里退出，放松下来，“谢谢关心，我没事，不过耽误你们这么晚才去吃饭了。”

“是我紧张了，”屠兰失笑，“走吧，接驳车来了。”

--

林织羽从入学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条休闲街。

帝国第一军校作为名扬寰宇的高级学府，实际上整个帝军星都是学校的地产。只不过，出于学生们通勤等等的考虑，住宿区和多数基础课业教学楼都集中在一个小市区的范围内——她所居住的宿舍区域主区其实算是靠交通枢纽的黄金位置，一般都是高年级精英学生们居住的地方。诸如训练场的建筑有不少，不过图书馆倒是就这么一个。

在这个星球上还有很多所谓的“禁区”以及“实战训练”区域，每年的各类赛事、单兵系实战特色课程都在野区进行。

比如艺术系，其实那片大草坪并非人工的的校园绿化，它是赛拉弗草原边界被人为圈起的一小部分。人们用神秘学和科技将这里做了分割，余下的那草原如同一条极长的走廊般绵延不断，跨越数十公里直至尽头处的无人禁区。

这些都是林织羽上校园论坛得知的。初次来到后勤系的地盘，林织羽终于有种回到了原来世界的错乱感。商业街小吃街二合一，街边各色小吃宇宙佳肴的香气交织，来来往往的学生或是教职工手上多少捧着点吃食。

“想当年我还是一年级生的时候，每次训练完最想念的就是每半个月一次的放风时间，”司悦月顺手就买了几串秘制小烤串递给两人，“等到月底，这条街上人可是挤满了呢。”

“的确，还是不太建议在那个时候来这边，一年级的机甲系新生算是最有莽劲的了。”

“司学姐，所以这是什么烤串……？”

“啊，你说这个呀，是海洋星球某种特殊鱼类的唔，眼珠子？不好吃吗？这种鱼类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这类装饰用的复眼……”

“……”说实话林织羽有点后悔问了。

“你就别逗她了，这就是普通的烤肉串，加了浆草汁才会吃起来像这样。好了，我们到了。”

司悦月笑嘻嘻地拍拍林织羽，凑近她小声道，“浆草汁可是你屠兰学姐最喜欢的特产哦，除了口感怪怪的味道确实很赞吧。”

林织羽不好意思说自己感觉品出来了一股青草谷物混合的奇异味道，还是点点头。

走进这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酒吧式的饭店——不得不说，神秘学手段的隔音效果实在好的有点过头，一跨进店门就像跨进了新世界，大堂里正在边吃烧烤边看比赛围坐的人群的欢呼声顿时涌了上来。

“欢饮光临~有预约的话请上楼包厢门口刷终端~本店在机甲联赛期间有优惠，可以凭借参赛证明享受超优折扣，最高六折哟~”

吧台处的老板娘语速极快地道完开场白，“哦？这不是我们的机甲赛新星屠兰同学吗？预约了哪个包厢，我给你们送点小饮料~”

“大明星呀屠姐，大厅里现在放着的不就是屠姐的赛事回放嘛。”司悦月嘿嘿笑道，胳膊肘拱了拱林织羽示意她将视线移过去，“还是我拍摄的角度呢。”

林织羽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感叹星网上就是和现实中带给人的感觉不同。那一身锋利的出鞘般的锐气与平日里在她面前为人亲切周到的屠兰判若两人。

“真是太帅了……”林织羽由衷地感叹道。要是哪天她也能穿着机甲去大显身手一番，那她大概也死而无憾了。

屠兰本来正在和老板娘客套，听到司悦月和林织羽两个人直白的对话人都绷紧了一下，很快结束了寒暄，也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好了好了，我们快点去吧，再不吃肯定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