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的这几天,我几乎把高专的图书馆给翻了一遍,可有用的资料却依然没有多少。
每当想到这件事,我都感到头疼不已。好在符咒并不是死的,我一直在根据最基本的符咒慢慢地进行各种改进和组合,从而使令咒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至于鸣魄和那所谓地制造人体的方法,我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到今天为止休假正好结束,我们又要开始上课。不过五条悟和夏油杰忙得要命,硝子又自己经常窝在医务室里,所以今天站在老师面前的只有我一个。
我先随老师去了忌库,了解常见的咒具构造,然后根据这些咒具调整鸣魄的变形方式。
对我来说咒力操作并不算难,观察和学习构造也并不算难,所以我学习的还算顺利。
对我来说,真正令人痛苦的部分就是实战演练。
一开始,老师只是禁止我用术式,于是我开始用不断变化的咒具形态抵御咒骸的攻击。
这样做从战术上来说没什么不好,只要我足够灵活,足够机敏,我也依然可以应对。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直到练习结束我都站在原地,体术也毫无长进。
于是老师又禁止我在一次练习中改变咒具的形态,从此,我便陷入了痛苦中。躲避,被打,逃跑,被打,爬起来,被打,反击,被打······
我知道,老师并不是故意想要打我,只是我体术太烂了才会一直被打,所以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当我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拖着疲惫又酸痛的身子向外走时,我几乎立马要哭出来了。
可是我又不想被大家看到我在哭,我就躲到操场到教学楼那条路上的一棵树后蹲着掉眼泪。
掉了一会儿眼泪,孔时雨打了电话过来。
我知道他的想法。他大概想和我继续合作下去,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所以我没接,等电话铃声自己停了。
我擦干眼泪,给夏油杰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吃饭。
我以为我哭了这么好一会儿,大家都该走了,可是他说他在后山的训练场,于是我干脆回去找他。
我进了训练场的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已经结束训练在收拾东西了。
真奇怪,他今天明明有任务,任务结束竟然没有去休息,而是跑到这里来。
我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走,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说偶尔也想多训一会儿。
我想,他或许是对五条悟的变强产生了危机感吧。
等他收拾完,我们走到校门,坐上他的咒灵,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说真的,你的身体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那天你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天,聊来聊去,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
“如果我真的有事,就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了。不过,虽然我没有失去我的术式,但短时间内都用不了了,我觉得这大概就是代价。”我朝他笑笑。
他有些担忧。“只是短时间倒还好,要是长时间的话······”
“不会的。”我摇摇头。五条悟确认过,我的术式没有消失。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真的不能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们都不想百穗自己一个承担这么沉重的事情。”
我能看出,他很忧虑,是真心地为我忧虑。但同时,他也是为自己无法替我做到而忧虑,为我不接受他的帮助而忧虑。
这种忧虑出自他自身,我是没办法帮他化解的。
所以我干脆戳破这一点:“说是当然不能说的,毕竟是我和天元两个人的约定,所以要保守秘密。而且,哪怕我真的告诉你了,你或许也什么都做不了。”
“总要先说出来才知道。”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我也知道。再说了,难道夏油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吗?”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平静而温柔。“虽说并不是无所不能,但我和悟比百穗要强许多呢。”
“我这个弱者或许不需要强者的帮助呢。”
“那只是弱者自以为的吧?”他看着我,表情温柔,好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
我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发现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剑拔弩张,好像变得有些糟糕。
于是我先收回目光,露出一个笑容,向他服软。“是,你说的没错。所以今天我请你吃饭,就是想请你帮忙。”
“我想要变强,不光是术式,还有我的体术,而且正好最近术式也用不了了,所以出任务和训练的时候,我想跟着你,让你来当我的保镖和搭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也笑了,仿佛刚刚的对峙不存在。“好狡猾,吃了百穗的饭,也就没有办法拒绝了。不过,只是一顿饭就把我收买了,总感觉是我亏了。”
“那,「夏油君」还想要什么报酬呢?”我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暂时还想不出来,就先寄存在你这里,哪天我想起来就来找你兑现。”
“好。”我点点头答应他。
他耸耸肩,伸出手。“我们来拉勾?”
我知道我没什么珍贵的东西能够给他,所以答应得很干脆。
“拉勾就拉勾。”我笑着和他勾住尾指。
这之后的十几天,夏油杰把我和他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而且他对这件事颇为上心,每次都是他主动举手和老师说我俩一组。
即使我知道他动机不纯,但我知道,现在的他有着相当高的道德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反而能对我的训练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我感到非常舒适,安然地接受了这些。
“百穗进步得好快。”夏油杰体贴地把拧开的矿泉水瓶递给我。
“谢谢。”我累得要命,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还没喝到嘴里,水瓶就被五条悟拿走了。
诶?我愣在原地。
“杰,你简直超狡猾!”五条悟叉着腰。
我看了一眼长椅上的另外几个水瓶,才意识到夏油杰可能把自己的水瓶递给了我。
“阿拉,实在是对不起,刚刚顺手拿错了。”夏油杰脸上毫无破绽,笑着把另一瓶未开封的水递给我。
“是顺手还是有意,杰自己知道吧?想用这种方法和女生间接接吻,恶心——”五条悟夸张地吐出舌头,好像吃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觉得我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可得罪了谁,最后我都会不好受,所以只好保持沉默,接过他的水,喝了两口,然后再次走入训练场。
夏油杰温柔、体贴,堪称是位好老师。但是,他也有另一个让我不那么舒服的特质,那就是他对待我,总带着强者对弱者的包容和作为最强的余裕,这也是让我最拿不准的地方。
在那个没有我的世界中,夏油杰对弱者的包容是在星浆体事件中失去的。
之后,当他作为最强的余裕也失去后,他最引以为傲的两样东西就破碎了,他因此走向了另一条不可回头的道路,直到一头撞到了南墙上。
可是,我既不能让非术师变得高尚,也不能让五条悟变得弱势。
哪怕没有星浆体事件,没有灰原雄的悲剧,没有那个令人恼火的任务,这个世界依旧是这样的,依旧有许多罪恶在发生,有许多咒术师会死去,五条悟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
一切看起来都是坚不可摧又不可改变的。
原本我是想通过这段时间来看看夏油杰到底值不值得拯救,可是我其实也完全明白,哪怕他如此傲慢,哪怕不是因为五条悟,他也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
可是我又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他呢?
我的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我深深地恐惧着这个答案,也不敢直视它,可我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所以我和夏油杰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焦虑。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夏油杰曾经发现了我忧愁的眼神,满怀殷切地问候我。
可他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也没办法安慰到我。
而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敷衍他,比如这两天体术总是进步得很慢,再比如我担心我的术式回不来了了之类的。
虽说这两个担心都是真的,但不免有夸大的成分,毕竟最要紧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向他透露。
我就这样忧愁着,强颜欢笑着,直到我的术式全部恢复,在我手上的咒文也消失了,我依旧没能做出选择。
大家都为我的恢复而感到高兴,他们叫上后辈们,还叫上了理子和黑井,吵吵嚷嚷地拉上我去银座吃饭。
“简直是完全胜利!”天真的理子看着恢复如初的我,一晚上都在欢呼着。
我说不出什么,便在大部分的时候沉默地倾听和凝望着他们。
我们一直玩到深夜,理子想要回家,夏油杰就颇有绅士风度地去护送她们,硝子说理子住的那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出售限定的梅子酒,想要去买,就一起走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我和五条悟。
五条悟提出要把剩下的一份甜品也消灭掉再走,我当然不会提出异议。
我现在不想回高专,也不想睡觉,仿佛这样就能让明天慢些到来。
我沉默地看着五条悟一口一口地把甜品吃掉,然后沉默地和他一起回到学校。
“百穗,你还好吗?”在我们要各自回宿舍的时候,他这样问我。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皱起眉头。
“不要皱眉啊。你们高兴的话,我也会高兴的。”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比起这些,百穗能够为自己露出笑容才是最重要的吧。”他后退一步。
为自己露出笑容?虽然我知道那对五条悟来说或许很轻松,可对我来说或许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了。
“什么啊,好奇怪的话。”我笑着叹息了一声,和他摆手再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