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百穗有些困惑。

这几天看别人对自己的反应，她总觉得以前的那个自己很陌生，并不理解以前的自己的想法，也并不爱以前的自己。

五条悟想了想，笑起来。“以前的你很自我。”

“自我？”百穗重复了一遍五条悟的用词。

能被五条悟这种家伙评价为“自我”？百穗不敢想象过去的自己到底该多讨人厌。

“是啊，不仅自我，脾气还很烂。”五条悟继续开着玩笑。

自我、自大、自傲，妄想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他们，一句求救都不愿意呼喊。

五条悟的玩笑话里包含着真实的不满。

也只有五条悟才会当着本人的面背刺呢。不过现在的百穗并不感到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以前的我听到这句话会生气吗？会和悟吵架吗？”百穗有些好奇。

五条悟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大概······不会？她也没有那么愿意吵架，只是很固执又倔强，还经常让人猜不透。”

可是现在的百穗不固执也不倔强。什么样的记忆才会使人的个性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百穗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她，不用承担那么多那么多仅仅是看着就让她感到难过的责任。

但是百穗也有些失落，自己不是她，所以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夜蛾正道，他们的关爱都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过去的那个她的。

“悟，你好像很少和我说起过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百穗有些不甘心，但她忍住心里酸酸的感觉，尽量平静地问。

“没必要知道吧？现在的你又不是过去的你。”五条悟摇摇头。

百穗有些执着：“可是……”

五条悟觉察出她的话头不对，就笑起来，打断了她。“百穗，你还记得有一天我们聊起我的术式吗？”

百穗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五条悟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直接转移话题，偏偏自己还不能硬呛他，把关系搞僵。

“现在我找到了更高效的使用术式的方式，一句话来说的话，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术式的开启。”

“不是你说这样很费脑力和咒力的吗？”百穗有些疑惑。

“我这么聪明才智，当然是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期待地看着百穗。

“好好好，世界上最伟大的五条悟大人，给我讲解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吧？”百穗摇摇头，还是笑着宠他了。

就这样一路聊天，五条悟将百穗送回了高专。

百穗自己的宿舍在找人收拾，因为在学期中，而且要清理残迹加置办新家具，所以还没收拾好。

但是五条悟是男生，百穗是女生，怎么想住在一间宿舍都不方便，所以他和硝子商量好，把百穗塞进了硝子的宿舍暂住。

她的宿舍很快就收拾好了，百穗却不太愿意去那间没有人情味的小房间自己住，她觉得那会很寂寞。

她很会撒娇，硝子让她回自己的房间，她就乖乖收拾东西回了屋。

过了一个小时，她又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出现在硝子的宿舍门口。

“硝子……”百穗洗了澡，半干的头发凌乱着，穿着睡裙，眨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被子的味道不喜欢……”

啊，好萌。

明明是姐姐的身高和气质，怎么能这么萌。硝子在百穗的面前捂住鼻子，给自己用了个反转术式。

她的身体好像不再需要大脑，而是自己行动起来，牵着百穗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屋。

于是百穗再次顺利地钻进了硝子的被窝。

“嘿嘿。”百穗躲在硝子的被窝里笑出了声。

“笑什么。”硝子回过神，面对着她躺着，有些无奈。

“喜欢硝子。”百穗向前蹭蹭，躺得离硝子更近，然后笑眯眯地说。

“想和硝子当好朋友。”百穗在黑夜中摸索到硝子的手，轻轻握住。

她看着硝子，眼睛很水润，好像一口湖，明明在黑夜中，眼睛却依然很亮。

咒术师之间可以有这么真挚的感情吗？如果对她有很浓的真情的话，到了她死的那天的话不是会很难过吗？

反正她早晚会死吧？

倒不如说，她已经“死”了一次了。

硝子有些困惑。

她顿了一下，还是回握了一下百穗的手。

“快睡吧。明天我还要工作呢。”

“嗯！”百穗将手抽离，退远一点让自己不打扰到硝子，然后伸出手帮硝子掖了掖被子，再自己缩回被子。

“硝子晚安。”百穗轻轻说，笑着闭上眼睛。

硝子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无奈地闭上眼睛。

真情就真情吧，反正自己还在呢。自己的术式不就是发挥这种作用的吗？不就是用来拯救他们的吗？

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把她的生命留下来吧。

她闭着眼睛想象五十年后，百穗挽着自己的手的样子。

到那个时候，她还会留长发吗？头发会不会白了？腰还是挺得那么直吗？还是只穿黑白灰的衣服吗？她的手也会变得皱巴巴的吗？会不会得老花眼呢？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抱着自己撒娇呢？

没关系吧，就算是变成老婆婆，她们两个也一定是最漂亮的老婆婆。

硝子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进入睡眠的百穗。睡着的百穗是那么的安静，柔和，美丽。

百穗，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硝子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好梦。

白川百穗乖乖地待在学校里，觉得有些郁闷。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一段时间内都不能随便出门。

可是，看着别人说说笑笑地进出自如，自己却只能和硝子两个人守在里面，实在是有些寂寞了。

她还是个对外面的世界都很好奇的小孩子呢。

五条悟就算每天都尽量回来陪百穗吃饭，也没办法总是有时间带她出去，夏油杰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

自己的咒力被限制住了，和后辈们老师们又都不太熟，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百穗也曾怀疑过，这是正经学校吗？为什么大家看起来全都没有在学习呢？

后来她也就习惯了。

从老师到学生再到辅助监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连胖达也在每天读书锻炼。

百穗很想听课，可是这个夏天炎热又漫长，伴生着大量自然灾害与咒灵的诞生，没有哪一位辅助监督愿意放下工作给她讲课。

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摸不清情况的家伙了，她也想要帮帮忙，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可是都被五条悟拒绝了。

百穗看出似乎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五条悟最大的帮助，于是她也就不再插手。

今天夏油杰有事要办，所以要回来。百穗一大早就坐在结界边的石头上等他，期待能和他聊聊天，听他讲些外面的事。

夏油杰一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就高兴地站到石头上，和夏油杰挥手。

“杰，这次回来多久？”

“要办些事，可能要在这边住几天吧。具体要看事情的发展。”他揣着手说。

夏油杰想起忙不完的事情，想起那些难缠的人，想起不断涌出的咒灵，想起前几天找自己分享术式进步的五条悟，一时间有些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杰，你看起来瘦了好多。盘星教还是很麻烦吗？”百穗有些担忧地凑过去。

她觉得夏油杰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以前的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看来盘星教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夏油杰强打起精神说：“不，已经好多了。你看起来——”夏油杰上下打量她，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诶？你难道，该不会，是不是，想说我胖了？”百穗有些难为情。

她确实增重了一些。不过百穗觉得这不能怪她自己，要怪五条悟每天都给她带好吃的，还让胖达监督她吃饭。

而且，而且她每天都有在锻炼嘛！她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我是想说，你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今天的搭配也很适合你。”夏油杰有些无奈。

他觉得百穗现在看起来完全不胖，反而发育了起来，更加健康，不像从前一样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从前的百穗总是很焦虑，所以看起来时时刻刻都是冬天，而现在的百穗虽然也有忧虑，但她还是把夏天穿在了身上。

“是吗？硝子也这么说。”百穗高兴地捧起脸，原地转了一圈，斜挎包里的东西随着动作打了自己一下，百穗才想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木头小人。这个小人前面有一缕奇怪的刘海，穿着袈裟，温和地微笑着，坐在一条蝠鲼上。

木头人尺寸很小，打磨光滑，颜料涂得很细致，又上了保护层，恐怕放到手工艺品店也会有人买单的。

“你觉得怎么样？”百穗有些期待。

“做的很好。”夏油杰诚实地说。

从前夏油杰就知道，白川百穗的手又准又巧。可是那双手总是用来做令她自己痛苦的事情。不过短短时间，他们两个身份倒转，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杰，为什么总是叹气呢？”百穗有些担心地拍拍他的胳膊，然后把他手里的小人拿走，放回自己口袋，又拿出另一个小人，塞到他手里。

夏油杰定睛一看，这个小人长头发大眼睛，穿着漂亮的裙子，斜挎着一个包，笑得很有感染力，让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总算笑了。”百穗放松下来拍拍他的肩。“这个‘我’送给你了。你不开心的时候就看一看。”

“那‘我’呢？”夏油杰笑着问。

“当然是留给我看的。你、悟、硝子、胖达，都在我这里。”

百穗得意地拍拍自己的包，又想起什么，“不过，我没有做夜蛾老师的。我有点害怕他。”

虽说按照人的样子做小人，从咒术的角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夏油杰相信现在的百穗绝对不会诅咒他们的。

“哈哈，没关系的。他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呢。”

“是吗？那等我看清老师长什么样子，再给他也做一个。”

夏油杰听百穗的话，觉得有些奇怪：“百穗，你到现在都没看过他长什么样子吗？”

“倒也……不是。”百穗自从醒来，眼前的人就总是白茫茫的。

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去找过硝子，硝子说她的眼睛没事，而五条悟则告诉她，如果术式和眼睛相关，那么视力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只要休息好就无需在意了。

她观察五条悟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也会被状态影响，于是她也就没再管了。

可是最近，她的状况总是在加深，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老是趴在床上开着台灯看书？想到这，她有些心虚。

“不是看不清，是我总是不敢抬头和他对视。”她撒了个小小的谎。

“这样啊。”好在夏油杰并没有怀疑，只是了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