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不及退避,只能抬起胳膊护住,他的脚狠狠踹在我的小臂上,我整个人被他的力道顶得后退,顺势借力向后撤拉开距离。
即使有咒力保护,我的左胳膊依旧疼得发麻,刚刚和我接触的仿佛不是□□,而是一具钢铁之躯。
他再次朝我冲过来,左手成拳朝我打过来,我偏了一下脸躲过去,用右手抓住他的左手,又挡住他的另一只手。
不可纠缠。这个人明显擅长近战。
他大概知道我是想要靠近结界,所以便一直防备着,我试了几次和他拉开距离都失败了,反而是在不停地被他消耗体力。
大概是因为羂索现在在虎杖香织身体里的缘故,她从一开始就把前排格斗的任务交给了这个男人,而她则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在准备什么大型仪式。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个仪式给我的感觉很不妙。
就在这一分神,他再次近了我的身,膝盖向上,带着很厚的咒力,用力顶到我的腹部上。我的反应慢了那么一下,没有来得及用咒力防护就被结结实实地打中。
没法接近结界,我得想别的办法脱困。
我一瞬间疼得冷汗直流,一只手用力抓住他,另一只手将鸣魄向他挥去。他为了摆脱我,狠狠地将我摔了出去。
我借力向后翻滚,拉开距离,躲进厂房一侧的设备空隙。
虽然没办法接近结界,但总算是争取到了适合我发挥的地形和一点点宝贵的时间。
我利用符咒改变地形,原本平坦开阔的地形凭空长出了许多沟壑。
视线被遮挡,他一拳打在我面前的石墙上,石墙在他面前好像玻璃一样脆弱,被打出一个大洞。我飞速地向旁边一撤才没有被他伸过来的手薅住。
他又向石墙击来,石墙应声而碎,变成了一堆碎石块。强拼体术行不通,更何况好不容易拉开了一点距离,现在被近身的话就失去了意义。
石墙……碎石块……虽然我还没有实验过这种方法,但现在也只能一试了。
我一边顺着地形移动,一边用符咒向他攻击。他的身形很快,哪怕我的符咒已经提前写好了术式节省时间,却依旧打不中他。
当手里的攻击符咒全部出完了之后,我正好将他引来了这处石墙高大密集的地方。
他的手在此伸到了我面前,我没有再躲,而是聚精会神,在那一瞬间伸手猛地拍向墙面,注入咒力。
单一的咒力不足以摧毁石墙,但四处连通的石墙传递了我的信息,激活了之前在符咒中留存的那部分咒力,所有符咒“嗡”一声飞了过来。
他反应非常迅速,立刻松开我向旁边躲。
不过,他没想到,符咒本来就不是冲着他的。
这些符咒冲向了附近的石墙和厂房,将石墙摧毁。石墙变成了混合着泥土的巨大石块,和墙体一起骤然坍塌,向下砸去。
我向后一退,躲开了石块。巨大的石块将他砸在下面,堆成了一座山。
我的额头上流下一滴虚汗。
这是我第一次同时操控这么多符咒,即使只是大概控制方向,也令我感到自己的咒力被掏空。
按照常理来判断,他肯定必死无疑了。可是我的眼睛告诉我,他的灵魂并没有消散。
我是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才释放了所有的符咒,又破坏了对我有利的地形,可是他竟然还不死。
石块堆成的小山在隐隐地颤动,恐怕很快就会被他破坏。
是趁他还没法立刻行动的时候补刀,还是现在去分析结界?
就算现在将他杀了,我出不了结界,还是要面对羂索。于是我确定了一下羂索的方位,向距离我最近的结界边缘靠近。
结界外已经没有活着的变形人了,只有一地的尸体。现在伏黑甚尔被真人缠斗着。看起来真人被释魂刀击中过,所以十分警惕。
这个结界很精妙,凭我个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破坏。
但是多亏了甚尔,原本他让鸣魄模仿天逆鉾,只是出于自己的战斗直觉所做的保险,但当我看到那个结界的时候,我就知道,虽然从结构上看,从外部打开结界会比在内部更轻松,但他们也会更防备。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给甚尔安排了真人和变形人两道硬菜拖他的后腿。
因此,在必要的情况下,或许我应该从内部自己打开结界。
我们提前将鸣魄和天逆鉾都缠上了符咒来掩盖咒力。
我用握鸣魄的方式握天逆鉾,并且没有用武器击中他们,因此没有暴露天逆鉾的性能。
而伏黑甚尔一手握着天逆鉾形状的鸣魄,一手握着另一把咒具,也将鸣魄掩护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甚尔手中的所谓“天逆鉾”是鸣魄,而我手中假冒天逆鉾的鸣魄,其实才是真的天逆鉾。
我抬手将天逆鉾击向结界,它顺利地钉在了结界上,好像一把剪刀一样流畅地穿过布料。
身后的碎石山震动地越来越厉害,我能感觉到羂索也在靠近我。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天逆鉾用力地向下划,它像裁布一样,将结界撕裂了一个口子。
还来不及走出结界,身后的一双手就从后面将我的头发牢牢地抓住,然后把我像甩一块抹布一样甩回了结界中央。
我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后背后脑着地,头皮好像撕裂一样的痛,脊柱也好像要断掉一样。
我疼得眼前一黑,反胃感让我忍不住地咳嗽,有血腥味涌上我的喉咙,我下意识捂住了嘴,可是血还是不停地从嘴里溢出来,然后又溢出指缝,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上。
我抹了一把嘴,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够落在远处的天逆鉾,却被一只脚踩住了手。
我忍不住痛呼一声,抬头一看,是那个男人。
他的一条腿骨折了,弯折的方向很奇异,也只剩下一条胳膊了,另一条胳膊只剩了小半截大臂,断口在不停地流血。
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的结界无法维持,一下子就消散了。伏黑甚尔冷着脸跨过地上的碎石走进来。
不知道他是受伤了还是被那些尸体溅到了身上血,浑身上下都是红的,好像刚从一片红色的地狱爬出来一样。
他用释魂刀指着羂索。“把她放了,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真人如我所预料的一般完好无损,它长着一双翅膀,从天上降落到地面上,然后捡起天逆鉾,欢快地把玩起来。
小惠还在我的那个结界内。但他之所以还安全,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顾得上他。如果羂索真的出手,我的结界很快就会破碎。
我还在忍着剧烈的疼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那个男人却突然倒下了。
“嗨,嗨。你的任务到此结束了。”似乎是因为那个男人已无法再成为战力,羂索微笑着,毫不怜惜地将那个男人抹了脖子,一脚踹到旁边,然后将我拉起来,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按着跪在地上。
同时,我看到她的仪式好像完成了。一个五角星形状的法阵?
直觉告诉我,这个法阵很危险。
如果在打开结界后我没有被羂索抓住,那么以伏黑甚尔的速度我们完全可以逃离这里。
可是现在我落在他们手中,这就代表着我和小惠都成为了伏黑甚尔的软肋。他不仅需要一对二,还要顾及我和小惠。
不妙,这可太不妙了。我皱起眉头。
看着我被压在地上,伏黑甚尔的表情很不爽。
“伏黑先生,我无意与你作对。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儿子离开这里,我只要她。”羂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认为自己在施舍他一样。
没有回应,伏黑甚尔立刻就直冲了过来,速度快过羂索,他的刀立刻接近了羂索的脖子。
按理说是必中的,可是羂索在那一刻突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与甚尔拉开了距离。
那就是虎杖香织的「反重力机构」。
不过这个术式似乎只能对自己作用,所以一瞬间,我离开了她的掌控。甚尔成功接近了我,将我护在身边。
“小惠……为什么没有用转移符咒离开?”我扶着伏黑甚尔站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痛,眼前像被血糊了一样一片模糊。
伏黑甚尔杀了所有的改造人,又和真人缠斗了许久,看起来却依旧体力很好,甚至……有些兴奋。
他没理我,主动朝对方出击,直冲着羂索的要害而去,很快与它们混战在一起。
我擦擦眼睛,想让视线明亮些,可我不管怎么擦,眼前都是血红一片。
真人一直在其中游走,甚尔并不对它攻击,而是躲开它,与羂索对战。
虽然目前为止真人还没发挥什么作用,可是它不停地变换形态,在其中穿插,真的十分碍事。
来不及去管法阵的事了。
我需要把真人引开,哪怕暂时引开一会儿,也要给甚尔创造和羂索对单的机会。
我环视四周,看到了在小小结界里的小惠。他在结界内,稚嫩的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隔着一地的尸体,远远地望着我们,好像在经历一场噩梦。
没有咒力,没有符咒,体力也耗尽了。那么,我唯一能够依靠的,恐怕就是我在盘星教研究许久的“那个”了。
“那个”本来是为了履行天元的约定而做准备的,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只能赌一把。
我看着小惠,心里默默地和他道歉,然后,我拔腿就冲着小惠跑过去。
果不其然,真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飞快地朝我们俯冲过来,挡在我和小惠的面前。
“你要去哪里?”它的手里拿着天逆鉾,指着我,脸上带着顽皮的笑。
这个家伙,完全还是个孩童,还是个令人心里生厌的孩童。
我作势躲避,他便紧紧地跟上来。
一开始我还担心它会用天逆鉾作为武器。不过好在它很快就对那个咒具失去了兴趣,将它扔在一边,自己来追逐我。
终于,我露出了一个“破绽”。它堪破了这个破绽,出现在我面前,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牵上我的手。
「无为转变——」
我和真人,准确的说是我和它的灵魂,在同一时间,被无为转变拉入了一个雪白的空间。
一阵刀割般的疼痛过后,我睁开眼睛,知道自己赌赢了。
无为转变是改变灵魂的术式,本质是它以自己的灵魂为刀刃去切割改变别人的灵魂,因此,它在对别人发动无为转变的时候,是需要用自己的灵魂直接接触的。
然而他错误估计了我的灵魂。
对我来说,这把灵魂之刃过于短小,就像一个刀片刺进了鲸鱼的身体一样,它自己闯进了我的灵魂里,被我的灵魂暂时困住了。
它睁开眼,在我面前露出一个像孩子一样惊恐的表情。
“这是什么地方?”它连连后退,周围都是白色,它却摸不到边际。
我朝它走近几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或许是我的灵魂吧。”
我和它一样观察着这里。白色的,虚无的,不知道有多远,不知道有多高,不知道有多深。
周围流动着乳白色的东西,如果说是雾气,那么它过于实际,好像伸手就能摸的到,如果说是液体,它又过于轻盈,好像空中飞舞的精灵。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乳白色的东西里又包裹着红色和金色的东西,一滴一滴的,不知道是什么。
我多么想一睁开眼睛就回到了我的家,妈妈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报纸,叔叔则在花园里浇花。我可以每一天,都陪伴着他们,永远,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可是他们已经离开我了了。
除了在梦里,除了幻觉,没有人能够陪伴我。
在原来的世界,我也是孤独的。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人们互相诅咒的地方。
因此,我才想要回家。
是啊,我明明是想要回家的。
我明明是想要回到我那个空旷、美丽、宁静的小房子里的。
可是我舍不得这里的人们。
我舍不得硝子、夏油杰、理子、胖达,老师、冥学姐、歌姬学姐、小惠、津美纪、甚尔、孔先生、还有……还有谁呢?
我知道是谁了。
一想到他我就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我捂住胸口平息自己的呼吸。
可是,能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