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上行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代安安抬眼往上看，看着一层层盘旋向上的道路，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干嘛要为了一句“许盏汀在楼顶”就苦哈哈的抛弃所有？

代安安在心底抱怨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

层层攀高的台阶将他送到了最高点，高处一览下方的建筑，果然格外美丽。

许盏汀就站在窗边，幽幽注视着下方霓虹灯映照出的光怪陆离的世界，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雨没有停，湿冷的水渍反倒让这座城市变得有温度。

代安安看着许盏汀的背影，刚要出声，却被黑暗中另一人的声音打断。

“找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吗，许盏汀？”

那声音极尽嘲讽，仿佛在耻笑，代安安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黑暗中的那个人，可那个人隐蔽的太好，视线死角让代安安看不清脸庞。

许盏汀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只是幽幽注视着窗外。

雨滴打湿了玻璃，在上方留下了毫无逻辑的雨脚。

想要置身事外，就要有对应的智慧，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增长的年龄和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许盏汀一直没什么长进。

“我已经不是废土客了。”许盏汀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看似坚定的话语，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脆弱的内心。

笼罩在心头的阴影哪里有这么容易散去，黑暗中传来一声悲鸣，似乎是为许盏汀，又似乎是为了别人。

“你永远不能摆脱你的命运，从成为废土客的那天起，你就没有选择了。”

金属相碰的声音传来，代安安清晰的分辨出，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胸膛里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下一秒，代安安就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尖锐的响声犹如一场破碎的梦，璀璨的碎片向下滑落，隔绝在外的潮湿水汽立马冲进了屋子。

许盏汀的长发被冷风吹起，露出了已经愈合的疤痕。

那道狰狞的疤痕时至今日还在带来痛苦，代安安看到许盏汀低下了头。

“我有得选。”

坚定的话语才刚脱口，就被冰冷的现实打断。

“那我让你选。”

话音刚落的瞬间，代安安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来不及反应，代安安只觉得身下一空，迅速向后倒去。

偏离既定未来的展开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代安安惊恐的意识到，他即将坠落。

碎裂玻璃发出的响声还回荡在耳边，代安安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抓不到。

下坠的速度太快，代安安慌张的呼喊，逆飞的眼泪向上攀升着，眼前只有一团厚重阴郁的乌云。

是谁推的他？

代安安没记住对方的脸庞，只觉得懊恼又可惜！

高台上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代安安此刻的大脑全被一个问题占据——死在过去的时空里，他的灵魂会去往哪里呢？

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被一个人打断。

“闭眼。”

为他而来的紫眼睛男人不顾一切的踏出高台，直接追上了他下坠的速度，代安安被他失控的动作吓坏了，慌张的喊道，“你疯掉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乱流吹乱了黑色的长发，在天旋地转间，只有那一双紫眼睛温柔注视着他。

是神秘优雅的紫色，也是潜藏着危险与痛苦的紫色，那团紫色包裹着他慌乱的情绪，给出了让人安定的回答。

“因为你有危险。”

许盏汀抱住了代安安，紧紧闭上了眼睛。

仅有的温暖仅仅存在了一瞬，代安安只觉得一阵冲击袭来，伴随着骨头移位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他感觉到他重回地面了。

长久下落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消失，代安安就急着从许盏汀的怀抱里爬出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能勉强站起来，脚下的土地软的不像样，代安安努力维持着平衡，却还是栽倒。

手掌被地上的砂石划破，眩晕带来的后遗症越来越强烈，耳鸣声好不容易消逝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却又填补了空缺。

“……从高处摔下来，活不成了。”

“他好像是代远的……”

“是自杀吗？还是……”

那些声音挤占着大脑，代安安想要捂住耳朵，手指却感觉到温热。

突兀涌现的鲜红向前蔓延着，不过几秒就浸透了他的整个手掌，那刺眼的红色让代安安的心脏砰砰乱跳，眼前的一切都停滞了。

他颤抖的眨了一下眼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周遭的景物在他的眼中已经变为了黑白，可唯独那片刺眼的红色无法忽略，如同黑白译制片里报错的胶片，那片红色仿佛化作了一把锋利致命的匕首，直直刺中了代安安的心脏。

许盏汀的口鼻都流着血，难耐的疼痛已经让这个可怜人陷入到了昏迷。

代安安踉跄着来到许盏汀的身边，颤巍巍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许盏汀……”

之前那么多次危险的情况，许盏汀都可以化险为夷，为什么这一次不行？

难道该死的好运也有用完的时候吗？！

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燕辙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身后传来。

“人不可能一直幸运。运气也会有用完的一天。”

姗姗来迟的医护人员处理着现场，而代安安就呆愣在原地，看着地面上仅存的那一大片血迹，声音嘶哑道，“他不会死……对不对？”

一个肯定句在末尾加上了疑问，矛盾的话语冥冥之中已经给出了答案，但代安安不肯相信事实，甚至去奢求燕辙为他圆谎。

面对临近崩溃边缘的代安安，燕辙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怀表，盯着上方乱走的时针，低低感叹道，“时空依旧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