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的反噬仍在继续。
尘慕言望着洞口那呼之欲出的厉鬼,耳边是风箱般的嘶吼和凄厉的哭声,喊道:“得想个办法让这阵停下来!”
他已经没空去管闻齐的死活了,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不阻止这一切,别说他们,整个鬼界都要完蛋。
尘慕言重心不稳,眼看要往后倒,所幸叶殷眼疾手快抓住尘慕言的手,按着他一起趴在地上。
“师尊小心。”叶殷的手盖在尘慕言的后脑勺上,宽厚的手掌盖住了尘慕言一大半脑袋,掌心的触感通过头发传到头皮再传到大脑,这让莫名的感到安心。
风刮的越来越大,几个人差点被吹走,只好趴在地上抓着地上的草。
“兰靖伦!你不是主意多吗?快想想办法啊!”尘慕言朝着兰靖伦那边喊,风声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淹没,他只能再次提高音量扯着嗓门,“兰靖伦!”
“我怎么知道啊!这百鬼夜行我又没用过!”兰靖伦喊冤叫屈,“闻齐那家伙也真是的,好好的用什么百鬼夜行!而且刚才那阵法不是被追云上神强行停止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反噬?”
矛头一下子转移到楚追云身上。
楚追云无辜道:“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刚才要不是我,你们……”
“别吵了!吵死了你们这群男人!”兰惜悠出声吐槽,“推推推,别推卸责任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再纠结好吗?”
而后,兰惜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楚追云说:“追云上神!我有办法了,不过要借翎羽灯一用!”
楚追云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一听到兰惜悠有办法立刻妥协。
“可以!”楚追云爬过去,把翎羽灯递给兰惜悠,“借你用会儿以后不许说出去。”
兰惜悠:“……”
兰惜悠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右脚蹬地,借力站起来。
兰靖伦看到兰惜悠的举措不解道:“姐!你要干什么?!”
兰惜悠注入自己的灵力进翎羽灯内,翎羽灯悬飘在胸前,开始散发出光。
“我想试试。”她说,“虽然我已经是统领脱离了兰家,但我骨子里还是兰家的血脉。长老大哥做了许多错事,我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百鬼夜行我也只在皇宫的书阁里见提到过,面对万千怨灵,只能用更强的威压去镇压。现在,就只有翎羽灯能做到。”
确实,作为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宝物,翎羽灯的威压无人能敌。
兰惜悠抬手将翎羽灯送到更高的地方,然后调动所有的灵力,激活翎羽灯。
那一刹,所有人被一股力量压的喘不过气,哪怕是楚追云,也被压的抬不起头。
兰惜悠表情痛苦,很显然,身处中心的她要顶着巨大的威压施展灵力。
所有厉鬼怨灵被瞬间镇压,不甘的尖叫刺破众人的耳膜,响彻天际。
直到声音停止,兰惜悠才收手。翎羽灯落回她的手中,刺眼的光彩逐渐消失,转为普通的灯罩。
兰靖伦赶忙过去扶她:“二姐,没事吧?”
兰惜悠:“没事。”
她有点站不稳,摇摇晃晃地伸出手递给楚追云翎羽灯:“诺,灯。”
楚追云接过灯,问候她:“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就是……腿有点麻……”兰惜悠说。
“没事就好,还有,谢谢你。”楚追云说,“莫由衷,你先带翎羽灯回天界复命,尘慕言,我们留下来善后一下。”
莫由衷接过楚追云递过来的翎羽灯。
“是,追云上神。”莫由衷说,“太好了终于可以走了!”
楚追云:“……”
尘慕言:“……”
莫由衷走后,楚追云看了看剩下的几个。
“兰姑娘先回去吧,我和尘慕言去一趟谢府。”楚追云开口。
“不行!我和你们一起去!”兰惜悠拒绝,“长老对谢霁明做出那样的事情,谢家不会放过兰家的!”
楚追云挑眉道:“所以呢?你要去跟谢老爷求情?求他放过兰家?”
兰惜悠不语。
楚追云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不用去找他求情,因为,我有办法让他放过兰家。”
兰惜悠:?
兰靖伦:?
“回去养伤吧。”楚追云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兰惜悠皱眉,她不明白楚追云这句话什么意思。
楚追云抬眼看向尘慕言,示意他走。
“你先去。”尘慕言说,“我还有点事情没弄明白。叶殷,跟我来。”
“哦。”叶殷跟着尘慕言再次进入那个洞口。
尘慕言回到刚才闻齐待过地方。现在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竟是连尸骨都没有留下……”尘慕言喃喃道。他知道很难有人能从万鬼中活下去,哪怕是鬼王也不例外。
他突然感觉自己脚下有东西,抬脚一看——那是一个用花草编织的手环,不过已经枯萎了。
“幽芷,还是株并蒂花。不过……鬼界有幽芷吗?”叶殷忍不住出声疑惑。
“幽芷?这花你认识?”尘慕言诧异。
“上次去冥界的时候看到的。”叶殷回答。
“你什么时候去过冥界了?”尘慕言问,“背着我偷偷去的?”
“……”叶殷无语片刻,“师尊你忘了,上次是你让我去给白七爷送东西我才去的冥界。”
“哦……”尘慕言简短的回答,“不过鬼界和冥界争了几千年,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冥界的花?难不成是闻齐身上的?”
叶殷也觉得疑惑:“闻齐身上带着这个干嘛?”
尘慕言摇头。“哦对了,我有个事情要问你。”尘慕言突然站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问,“你之前遇到的那小孩儿,你怎么就确定那女鬼是他娘?”
叶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那小孩儿自己说的啊。当时我急于对付那女鬼,没注意打死了,然后那小孩儿就抱着那女鬼尸体哭着喊娘。”叶殷解释。
尘慕言:“……”
叶殷:“怎么了?”
尘慕言:“可是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那具尸体,兰靖伦说姜暮雪没有怀孕,所以她不是那小孩儿的娘。”
叶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可是……”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说那小孩儿连自己娘亲也能认错。他……不会是傻子吧?”尘慕言大胆地猜测。
叶殷否认他的猜想:“我看不太像。那小孩儿挺机灵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一壮汉追着,见我就抱上来找靠山,害得我被那壮汉当成他父亲。”
“……那确实不傻。”尘慕言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走吧走吧,去谢府看看,不知道楚追云又发现了什么,天天就知道卖关子。”说罢他随意的丢下那串枯萎的手环。
手环上有两朵比较大的并蒂花,在空中随着飘落,干枯的花瓣轻轻摇晃,最后落到地上。
谢府——
“真是多谢上神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们,恐怕我想着还不知道明儿在何处。”谢老爷说。
楚追云只是瞥了一眼,没有作评价。
谢老爷继续说:“敢问上神这次来是……?”
“看看。”楚追云不表于情的吐了两个字。
可就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谢老爷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上神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楚追云云淡风轻。
“在下不懂,还望上神指点。”谢老爷面不改色。
楚追云拿起桌上的瓷杯,把玩在手心里,毫无感情地看着那只瓷杯,嘴里道:“谢家是三大世家之一,又精于商贾,想必在皇宫里安插眼线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就像平时说话那样,可传到谢老爷耳朵里却阴冷无比。
天界第一战神的威压此时此刻凸显的淋漓尽致。
“上神何意?”谢老爷镇定道,“谢家既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又不像兰家那样精于政道又得皇族关怀,几个生意人,怎么会插得进皇族的事情呢?”
楚追云笑了笑,淡淡开口:“那谢老爷的意思是,之前去给谢公子送药的那个侍女,从未去过皇宫是吗?”
那一刻,楚追云看到谢老爷脸上的表情崩塌,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谢老爷:“老朽不明白。”
“谢老爷,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还跟我装傻充愣,那也太假了。”楚追云意味深长地说。
他的眼睛直直盯在谢老爷身上,周身散发出比刚才更强烈的威压。
“谢老爷是不打算承认吗?”楚追云似笑非笑地问道,他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和你做个交易,既然谢老爷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只不过……那个位置,你也别想了。”
“楚追云!你想干什么!”谢老爷终于演不下去了,指着楚追云呵道。
楚追云表情不屑,语气懒懒散散:“我想干什么,谢老爷不需要知道,你还没资格管我。”
“我只提醒你一句话——人言可畏。”
说完,楚追云笑了。
楚追云本人长得很帅,眼神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的轮廓清晰但线条柔和流畅,笑起来自然是配得上风华正茂这四个字。
这个笑容却让谢老爷如坠深渊。
“好……你说。做什么交易……”谢老爷最终向楚追云妥协。
楚追云的笑容不改。
尘慕言刚到,就看见一脸神清气爽的楚追云和满脸不悦的谢老爷。
“弄完了?”尘慕言问。
“当然了。”楚追云骄傲道,“你怎么这么慢,搞什么呢?”
“没什么。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尘慕言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他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楚追云点头。
回去的路上,尘慕言耐不住性子,追着楚追云问了一路。
“你到底做了什么,刚才谢老爷那脸上表情真是太精彩了!”尘慕言说。
叶殷也好奇地凑过来听。
“因为我抓住了他的把柄,和他做了个交易。”楚追云得意洋洋道。
“什么交易?”
“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吗?”楚追云问他们。
两人齐齐点头。
楚追云:“你难道不觉得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了,就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尘慕言思考:“好像是有那么点……不过我没有想通为什么。”
“你还记得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顺利起来的?”
尘慕言想了想,说:“从我们发现那几封信?”
“没错,就是那些信。”楚追云满意地说,“像兰逸君和兰枢那种老谋深算的,不可能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留下来。还记得那天你在寝殿门口撞到的侍女吗?兰惜悠说她以前不在那一块做事的,没见过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是谢府说的人。”
“而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鬼王之位。”
那一瞬间,尘慕言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所以他故意让我们看到那些信,所以谢霁明被兰枢囚禁的事情他大概率也知道……”
那些贫民窟的惨案,不是闻齐干的……
“能拉兰家下水的同时削弱蒋家的势力和名声闻齐死了,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就只有谢家……”
尘慕言再一次对人性对权力欲望的追逐产生恐惧。
叶殷被惊到表情僵硬。
“那谢霁明知道这些吗……?”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父亲在谋划什么,他只是整个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楚追云道。
尘慕言:“所以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楚追云挑着眉头得意地笑,像是在为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而高兴:“我说,如果天界支持他上位,鬼界就要臣服天界。”
尘慕言:“!”
“他答应了?!!”
楚追云点头。
尘慕言:“???”
原本被尘慕言丢在地上的那串手环,此时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起,一路飘荡,一路向北。
飘过城边的贫民窟,飘过乱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