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殷醒来时房间里已没有了尘慕言。他看到尘慕言在桌子上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为师去皇宫与追云上神汇合,你留在兰府,替为师盯着兰家的动作,切记不可妄生是非,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你昨日所说书阁之事,莫要再去理,权贵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你我可以干涉的。你只需弄清楚那日的恶鬼身份即可,一切小心,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叶殷:“......”
感情又是丢他一个人在这儿是吧。叶殷默默的在心里给尘慕言又记上一笔,心想哪天找给机会算帐。
尘慕言不在,兰靖伦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人管他,似乎他在不在都无关紧要,对一切构不成什么威胁。叶殷现在无所事事,尘慕言不让他去干涉兰家权贵的事情,百无聊赖之间,他决定上街转转。他还是第一次来鬼界,想看看这鬼界与人间有何不同。
叶殷走到街上时正好赶上最热闹的时候,虽然说街上什么样的鬼都有......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叶殷一下子想不出什么来形容这个场面,怪异又温馨。除了大街上的都是鬼族,其他的跟人间基本上没什么差别,该有的小摊小贩还是有,只是卖的东西有些别致......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人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根手指只需50文!一个手骨只需200文!”
叶殷:“......”
叶殷飞速地从这些摊贩中穿了过去,一路上低着头不敢再看。
他走的很快,一路上难免会碰到其他的鬼,那些被碰到的有的不在意,有的会回头看这个面容清俊的小哥,甚至会疑惑他怎么走的这么急。
能不急吗?!叶殷想着。
幸好他掩盖了活人的气息,看上去跟鬼差不多,不然自己的下场估计跟刚才街边摊上卖的那些一样......
叶殷低着头,突然就他好像撞到一个朝他飞奔而来的一个小东西。那小东西还没到他腰线,将他撞了个满怀。他被迫停下来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一看是个个头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小孩儿。那小孩儿脸上流露出不可遮掩的慌张,看上去像在逃命。
那小孩抬头看着他,见叶殷衣着华丽,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冒犯公子了!”说完竟然还有要跪下来的样子!
“诶不不不!干嘛?!”叶殷急忙拉住他,“怎么了这......”话音未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播开来——
“臭小子别跑!还钱!”那个声音这样喊着。
叶殷还未反应过来,他只见一个魁梧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那男人膘肥体壮,皮肤黝黑,面容狰狞,身上的衣服是粗布,又脏又臭,还有油污在上面,手里还拿着把菜刀,一幅屠户的打扮。此时站在叶殷面前,与身着白衣干干净净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时间,街上的鬼都纷纷掉头朝他们这看。
那屠户看着叶殷,把叶殷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眯起眼问:“你就是这小鬼头的父亲?”
叶殷满脸疑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个这么便宜儿子,就看见屠户拿刀指着自己,刀尖抵在他下巴前头,距离只有一点点就可刺穿他的皮肤。那屠户一脸肥肉横飞的喊着:“你儿子偷了我东西,拿钱来!”
叶殷:“......”
钱他是有。
可是人间的钱跟鬼界的钱能一样吗?!这汇率要怎么算?!
叶殷顿时慌了,心想这又不是我儿子关我屁事,当下就想撒腿就跑,可是他低头一看,那小鬼竟是牢牢攥着他的衣服,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似是把他当成这世间仅有的一个依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叶殷不禁心头一软,看这小鬼破破烂烂的衣裳,估计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儿,到处跑以求谋生。
他不禁想到尘慕言跟他说过的,尘慕言当初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也是。要不是尘慕言当初救了他,现在的下场估计比这小孩儿还惨烈。
他心里一沉,正面对上那屠户,蹙眉道:“他欠你多少钱?”
“30文。”屠户说。
“30文就追成这样......”叶殷故作淡定,事实上他心中已激起千层浪,正考虑要不要问一句“我用人界的30文算不算”时,一声凄厉的怒吼打破了沉默。
叶殷瞳孔骤缩,当即后退与屠户拉开一段距离。下一秒,只见一个满头枯白,身形佝偻的东西冲到他们之间,接着一转身朝着那屠户嘶吼着扑上去。叶殷定睛一看,是昨天晚上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街上众鬼顿时鸟兽群散,各逃各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热闹。那女鬼细长而尖利的指甲抓在屠户脸上,一道道血痕惨不忍睹。屠户痛的哇哇乱叫,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撞倒不少路边摊。叶殷见这是一个好机会,趁乱抗着那小鬼飞速逃离现场。
叶殷一路狂奔,脚板底感觉快擦出火了,回头一看,自己已经跑到城外荒郊野岭的地方去了,屠户没有追过来,才停下来。他把扛在肩上那小鬼放下来,认真问道:“小朋友,你是孤儿吗?”
那小鬼点点头。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稚嫩苍白的脸上已是满脸泥污,不过仔细一看,五官还算不错,颇有大户人家公子的神情。
叶殷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又摇头。
叶殷:“你是哑巴?”
“你才哑巴。”小鬼道。
叶殷:“......”
叶殷当即萌生出了一种想把这小鬼丢回去给那屠户的念头。
“这小孩儿说话真难听。”叶殷嘀咕着,“那你......”话音未落,熟悉的嘶吼声已然来临!叶殷睁大眼睛,当即一撇头躲过了女鬼长长的利爪,在空中翻了个身,抽出槐月,朝着女鬼当头一劈——
剑竟然被女鬼身上所散发的黑气弹开了!
“该死!”叶殷骂道。随后他对着手指一咬,将血涂在剑身,手中剑花一转,灵力乍现,找准时机就是对着女鬼颈部一刺!黑血飞溅,触目惊心!他刚想再来一剑将女鬼的头部彻底砍下,奈何这时那个小鬼冲上来拽着叶殷的手臂,哭喊着:“别!大哥哥手下留情!这是我娘!”
叶殷一惊,此时一分神,那女鬼竟是又卷土重来,叶殷再顾不得那小鬼,咬着牙对女鬼脖子一斩——黑血溅的满地都是,女鬼面目狰狞的头颅也重重的掉落,眼神中还残留着怨恨。
叶殷重重地喘着气,一屁股瘫坐在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女鬼,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小鬼则是扑上去,抱着女鬼的尸体哭哇哇半天,直到女鬼的尸身枯化成灰。他猛地看着叶殷,眼神怨恨溢出,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娘!”小鬼跑过来,小小的拳头一下下打在叶殷身上。
“那不是你娘了......”叶殷有气无力地说着。刚才跟女鬼打了一架耗了太多体力,若不是他献出精血,可怕现在事儿还没完,“她已经变成恶鬼了。她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可叶殷转念又一想,若真的分不清谁是谁,刚才在街上,又为何出手相助?现在又为何追来?她以为叶殷拐走了她的孩子?
“小鬼,我问你,那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叶殷问。
那小鬼怔怔地看着叶殷眼角还挂着泪珠,软糯糯地说:“不懂。我娘从前只说我爹是达官贵人,是高高在上的,她还说总有一天我爹会接我们两个回去的。”
可是到最后都没有等到。
叶殷想起昨天晚上兰枢说的“三番两次侵犯我兰府——”。
三番两次......也就是说,这女鬼与兰家有着不浅的渊源,而且以前还是兰府的婢女,那么这个小鬼,就极有可能是兰家的孩子!
不过会是谁的孩子呢......兰靖伦?兰枢?不太可能。不过如果真的是兰家的孩子,又怎会放任母子俩在外面置之不理?这兰家也太绝情了吧?
叶殷觉得自己在这里干想想不出什么来,干脆回去打听。他看着小鬼,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既然他娘被赶出来,那么他肯定也不会被兰家所接受,不带回去留他一个在这有有点可怜。
最后他还是偷偷的把这小鬼给带回去了。
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翻身进了兰府,一时间没想好把这小鬼藏哪好,到最后还是带回房间藏着好了。
平时神出鬼没的兰靖伦这个时候居然不在府中,也是稀奇,感觉好像尘慕言一走,整个府中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
叶殷很顺利地把小鬼带回自己房间,再三叮嘱他:“绝对不可以踏出这个房间,知道了吗?”小鬼点头。
叶殷出去之后正寻思着怎么找那小鬼的爹,突然想起尘慕言嘱咐过他只需要弄清楚那女鬼身份即可,不可节外生枝。
可是......叶殷觉得那母子俩也太可怜了。
叶殷心里纠结得不行,一边是师尊的忠告,一边是良心的谴责。
“就......我就查出来知道是谁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做。”叶殷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皇宫那边——
“你俩来干啥?”兰惜悠一脸诧异地盯着俩人。
兰靖伦指了指尘慕言:“二姐,你让我跟着他的。我跟他来的。”
尘慕言又指楚追云:“他让我来的。”
楚追云:“......”
兰惜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