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不上班，在家赚老公窝囊费的一天。”录完视频的开头，柳士茵把提前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

“今天老公下班比较早，而且按我的要求买了澳龙，哇，你们看多大一只，可是我不敢处理哎，所以处理龙虾这种事情就交给我老公啦。”柳士茵小心翼翼捏起龙虾的两个钳子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很害怕的样子，然后走上前关闭摄像机，手脚麻利地剥壳去脑，接着再打开摄像机。“龙虾处理好啦，现在正式开始做晚餐。”

龙虾放在盘子里，磁吸倒计时小闹钟粘在抽油烟机上，然后开火蒸龙虾。接着她洗干净手，涂抹上护手霜，小发夹夹住长发，然后让语音机器人播放菜谱，计算好克重并且认认真真写在纸上。“老公早上出门前说想吃奶油鸡肉意面，赚窝囊费不容易，必须马上帮他实现。”

蘑菇、调料、鸡肉一一在电子克秤上过一遍。柳士茵对着镜头做作地说：“我上学的时候做笔记都没有这么认真过，现在给老公做饭都要精准到克。”

接下来是重点，柳士茵一一展示：“意大利进口burrata，推荐给姐妹们，我们家一直吃这款的，比西餐厅的还要醇香。还有原装进口ankara低脂意面，像我这种正在减肥的都可以毫无负担吃一把。”

录完视频，晚饭也做完了，柳士茵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吃饭，原本对着镜头说的她要和老公两个人分享的晚饭也全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吃完晚饭，柳士茵再次打开摄像机。“姐妹们，真的真的真的推荐你们买一个洗碗机，解放双手，快乐一生。”把碗筷放在洗碗机里摆放好，柳士茵伸个大大的懒腰，真的不想剪视频，也不想再拍这种视频了，没什么意思，可做博主就是这样，必须要保持稳定的产出才不会出现粉丝大量流失的情况，而且她还要靠这个身份写完她的新论文。虽然柳士茵的粉丝几乎全是黑粉，评论也几乎全是阴阳怪气和骂人的，偶尔能看见几个苦口婆心劝她离婚的，但是没关系，并不影响柳士茵的收入。

没错，柳士茵是个博主，而且是个娇妻人设的博主，她给自己起了一个一看就很娇妻的网名——莺莺，而她根本就没什么老公。她还是个博士，从哲学系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A市工作机会多，但为了承担高昂的房租和生活费，柳士茵入了博主这行，打算起号接点广告赚点外快，好供自己继续写论文和投简历。为了囊括美妆家居所有领域，柳士茵仔细分析之后选了这么一个人设，果然吸引了很多向往高品质生活的粉丝和“怒其不争”觉得恶心专门跑来骂人的网友。这一做还真是做出了点名堂，她的视频里出现的所有物品几乎都是厂家给发来的商品，销量还不错。现在柳士茵已经是柠檬APP上的T2级博主了，偶尔开下直播，粉丝还会给刷点礼物，因为人设争议，讨论度也蛮高。

“勤劳致富，勤劳致富。”柳士茵默念三遍，然后打开柠檬APP上的直播模块，对着镜头甜甜笑道：“嗨，姐妹们晚上好，我按时上播啦，你们都吃晚饭了吗？”她每周的直播时间都是固定的，因为提前知道柳士茵要开播，直播间刚开始就涌入了6千多人。

“哇，好多人啊。我们今天还是随便聊聊天好了。”柳士茵看了眼弹幕，说：“我看看大家都在说什么，‘每次都说随便聊聊天，结果都是为了卖货’，姐妹你很耿直，你说得对，没办法，要养家糊口的嘛。”每次遇到这种弹幕柳士茵都会念出来，一是消解一下网友和自己的对抗情绪，二是增加一下讨论度，说不定还可以登上柠檬的直播热榜。

“‘你老公是残疾人吗，为什么从来不出镜，就知道点菜吃，礼物也从来只有化妆品，用都用不完的，明显是敷衍你’。”柳士茵自己都忍不住笑，“姐妹，他不是残疾人，他只是不想打扰我的工作。而且我觉得他能为我买我就很高兴了，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吧。”

弹幕纷纷打字：“没救了”“没救了，下一个”。

“你们真是多管闲事，莺子明显是乐在其中。”

“莺子，出去找个班上不好吗，为什么赚窝囊费。”

“姐，你没发现你老公和你的互动根本不多吗，他只是喜欢你的钱，这种男人赶紧离开吧。”

“互动少吗？”柳士茵思考，看来在以后的视频中还得丰富一下和“老公”的互动，她说：“可能是我老公最近睡眠不好，没什么精神吧。我给大家推荐这款记忆棉枕头，超舒服的，回弹力很强，稳稳托住你的肩颈。”

弹幕还在讨论柳士茵的“老公”。“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半句话不离你老公，真的恶心。”

“上面恶心的直接出去啊。”

“莺子总是提他老公，该不会也要捧她老公吧。”

“我靠不要啊，她老公出镜我就取关。”

“莺子这种博主带坏风气，应该封杀！”

“别吵了别吵了，隔壁阮老师开播啦！”

“我走了，我去阮老师那边了。”

“看娇妻不如知识付费，姐妹们提升自己才是正道。”

“前面等我，我也走。”

一时间，1万多人的直播间只剩不到3千人。柳士茵叹口气，不愧是T0级的博主，“知识付费阮老师”每次开播都要分走这个平台上一大半的人。

王若涵这边开播也就十分钟，账号观看人数就达到了2万人。

“谢谢，谢谢大家。今天咱们还是讲林徽因和她的历史建筑保护思想。”

弹幕快速闪过。“阮老师，这个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王若涵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冷淡又漫不经心：“可以可以，这个有手机就能听。”

“阮老师，我微信余额就剩2块钱了，我能听吗？”

“可以啊，都可以，知识价值千金，祝你学了之后发财。”

“阮老师从哪里学的这些吉祥话？”

“你们这些粉丝能闭嘴吗，每次直播都是因为和你们说些废话，讲不了几句。”

“呦，楼上的这么爱学习，阮老师直播礼物榜上怎么没有你啊。”

“不是真的来听讲课的滚粗”

“我就是阮老师颜粉怎么了！”

“没错，颜粉也有平等的权利！”

眼看直播间又要打起来，王若涵赶紧转移换题：“咱们今天有个新环节，我讲完之后直播连线两个粉丝，大家可以问任何想问的。怎么样？如果你们觉得这种形式不错，就在弹幕扣1。”

弹幕飘过去一堆1。

王若涵讲课的时候是用PPT展示的形式，所以大家是看不到她在拿着稿子读的，这些都是团队里的人给写好的，她只要用富有感情的语调念出来即可。没错，王若涵也是个假的知识博主，她的父母都是A市知名大学的教授和领导，可她的校园时光全用来研究怎么赚钱了，家学渊源是一点都没继承。但是她人长得又很高知，眉眼细长又深邃，骨骼分明，身材高挑，别人一看都夸“老王的女儿学历一定不低吧”。王若涵抓住了互联网的风口，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和父母的人脉关系做起了知识博主，开办了自己的MCN公司，入股柠檬APP，依靠幽默的风格和干货满满的视频，粉丝量达到了千万。

读完稿，王若涵连线了2个粉丝，一个“菠萝吃鱼”，一个“莺子全职娇妻”，本来是想随便聊聊应付过去，谁想到这个“菠萝吃鱼”突然向“莺子全职娇妻”发难：“这位朋友，你是莺莺的粉丝吗，如果是，请你主动退出连线。”

“莺子全职娇妻”明显不高兴了，语气僵硬地问：“我关注了她，但我不是她的粉丝，怎么？你凭什么让我离开。”

“菠萝吃鱼”说：“哦，如果你不是粉丝就算了，所以你是在嘲讽她对吗，我也很讨厌她。说实话，我觉得她的名字出现在阮老师的直播间都是种亵渎，这种寄生虫一样的女人不配出现在阮老师这种靠自己努力赚钱的新时代高知女性面前。”

王若涵在画面外抽了一口烟，她回来：“谁是莺莺？”

“菠萝吃鱼”说：“阮老师，您最好不要知道，很恶心的一个博主。”

王若涵不是很在意：“哦，她怎么了？她的视频内容很血腥？违禁？”

“莺子全职娇妻”说：“阮老师看我的名字，我的主页有她的视频切片。莺莺是个娇妻博主，整天老公长老公短，每天就是给老公洗衣做饭，再就是化妆购物，估计文化水平不高。”

“菠萝吃鱼”说：“网友每次劝她找个正经工作她都不听，还总说什么赚家政费、老公的窝囊费，这不是物化女性嘛。我们女的斗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地位，就是因为有莺莺这种女的自甘堕落才拖我们的后腿。”

王若涵已经同步搜索出了“莺莺”的视频，看了一个之后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是一种风格嘛，别生气，互联网就是这样的，让大家见识多样性。”

弹幕里都在夸：“哇，真不愧是阮老师，体面，说话我爱听”。

“菠萝吃鱼”问：“阮老师，您对莺莺这种女人怎么看？”

王若涵“啊”了一声，姿态潇洒地抖落屏幕外的烟灰，淡淡地说：“不管是男是女，人都是要靠自己，多学点东西充实大脑，让自己有判断力，有承担好的和不好的后果的能力很重要。但是我觉得也没必要苛责，因为每个人有不同的路要走。”

弹幕又沦陷了：“老王姿势好帅，怎么可以帅成这样。”

“我一个男人都要弯了。”

“前面的0少来这套，阮老师是女的是女的是女的。”

“首先，我不是女同。”

王若涵下播，意犹未尽的粉丝涌入了柳士茵的直播间，开始“踩一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