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傅泽宇又想到了这个词。
冥想室内的空调还在吹着徐徐凉风,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汗。
竺初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男人的神情不太对。
在她的引导下,其余人就算没那么快进入情绪,但表情都是放松和柔和的。
只有坐在第一排角落的傅泽宇,一直皱着个眉头,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仇人。
竺初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技术。
走到男人身边,她放轻声音,柔声安抚道:“放松眉头,可以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一呼一吸上,让面部柔和下来——”
话音未落,竺初忽然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头轻搁在她的肩膀上,手上抱得很紧。
竺初被这突然的一个拥抱吓了一跳。
她挣了几下没挣开,有些慌乱地环顾一圈四周——还好,大家都还闭着眼。
感受到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传来的潮热,竺初这才意识到傅泽宇竟然在出汗。
她微微叹了口气,顺着男人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同时也是为了继续引导其余人,轻声道:“逝者缥缈,来者虚幻,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
“心理学上说,人应该对自己有正念认知,只要内心信念足够坚定,好事就一定会发生。多想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持续给自己正向的心理暗示,放松——”
竺初看着傅泽宇皱着的眉头,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额头——结果就对上了男人倏然睁开的眼睛。
她一惊,瞬间从刚才那种魔怔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这次她挣开得很轻松,慌忙站了起来、有些仓皇逃离的意味。
天呐,刚才她在做什么?她是疯了吗?
心里懊恼万分,竺初没再看傅泽宇,开始在冥想室内绕圈、给别的成员做调整。
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台阳哲低着头,黑色碎发微微遮住眉眼、同时也掩住了他眼里滔天的妒意。
他并不是会安分地闭着眼睛的人,从进入房间起就一直关注着竺初的动向,所以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他们抱了!
林丰下午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得分个先来后到。
呵。
什么狗屁先来后到?台阳哲眼里燃起怒意,老子想要,老子得到!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竺初一边收拾坐垫一边交代:“晚上八点半会在早上破冰的地方举办篝火音乐会,大家要是不着急睡可以来玩喔!”
收拾完冥想室,竺初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个人来到外面空地上,开始做准备工作。
所谓篝火其实就是用砖头搭成的一个烧柴的地方,一方面用作照明兼氛围担当,另一方面也能起到一定的驱蚊功效。
正烧着柴火,竺初感觉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傅泽宇和沈君昊两人一人抱了一堆枯树枝。
“用不了这么多的。”竺初有些好笑。
闻言,傅泽宇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一摞架在了沈君昊手上,还对着他礼貌地道了声谢:“帮个忙送回去,麻烦了。”
刚准备洗澡就被拉出来、还以为有重要的事的沈君昊:“?”
待人走后,傅泽宇也不说话,就跟在竺初后面,她做什么就跟着做,像个沉默的小尾巴。
竺初无奈,把手里的椅子摆好,转过身来直视男人的眼睛:“你刚刚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难受。”
“想起了一些我们大学时候的事。”
竺初猜到应该又是关于她失忆的事,安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啦,我都不是很在意了,你也别为难自己。再说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看着她的笑,傅泽宇心里一阵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
是的,老天有眼,让他们还能够重逢。
至于某些还想死灰复燃的渣滓,自己慢慢处理掉就行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男人表面上还是一副没缓过来的受伤表情:“那可不可以再抱一下?”
说起这个,竺初想起旧账还没算呢,抱胸道:“你冥想的时候突然抱我干什么?”
“我当时很痛苦,”小狗委屈,“听到你的声音就忍不住了,下意识就伸了手。”
竺初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壮男子,以及他与形象极其不符的柔弱表情,心中某些不对劲的保护欲开始蠢蠢欲动。
她好像也不太正常。
见她走上前,傅泽宇顺从地低下了头,竺初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又闻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竺初这次认真地嗅了下,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打趣他道:“你还喷香水?”
“这是我的安神剂,”傅泽宇轻轻用头蹭了蹭怀里人的脸,平静道,“心理医生给我开的,他发现这个味道有助于我睡眠。”
“这个味道很好闻!”
当然好闻了,竹子香。
注意到时间快要到了,竺初松开了搂着男人的手,继续去布置今晚的篝火晚会。
大家像都是夜猫子,没一会儿人都出来了,围着篝火坐了一圈。
竺初开始播放一些好听的森林纯音乐,景到情浓,一群人开始玩起了聚会小游戏,输了的人需要分享一个故事。
大家按序传数,第一个没反应过来的是一位披肩发的年轻女生,她戴着圆框眼睛,看上去很聪明。
女生默了默,开口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小镇姑娘,她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最小的弟弟。她从小就努力学习,立志考上大城市的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很俗套的故事是吧?她成功了,虽然没考上重点,但也算是擦边进了一线城市,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将迎来一个巨大的转折,但现实很快告诉了她:人要有自知之明。”
“在学校里,她跟不上尖子生的学习进度、也融不进中等生的话题,渐渐成了班级里的透明人物。原本这样也是很好的,直到她遇见了一位学长,学长人很温柔、对她很照顾,女孩以为是命运终于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
“但事实是,学长总是想约她去校外的酒店,且由于学长的另眼相待,她从小透明变成了班里被排挤的对象。”
“家里没有钱给她念书,她只能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去求,只为得到一次延缓学费或是勤工俭学的机会。尽管已经如此悲惨,她兼职的奶茶店还是因有人举报不干净而辞退了她,她的奖学金也被更有关系的同学挤占。”
一副精英打扮的女生轻抚了下刘海,淡淡道:“女孩很想死,在无数个活不下去的夜晚,是那个一路咬着牙走来的自己救了她。我说的不是什么励志鸡汤,女孩现在还是很倒霉,但是她至少有了一份工作可以不再为明天的早饭担心、有了一个屋子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可以当做家,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片沉默。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女生也不需要什么同情,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发表什么言论。
就在气氛有些伤感的时候,竺初听见傅泽宇开口了:“我也分享一个故事吧。”
“我朋友的恋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