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齐生给叶明准备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门口，叶明早已习惯了被人这般无微不至地伺候，他穿上衣服，来到餐厅，发现罗齐生早已把饭菜准备好，正在打扫卫生。

“洗好了，”罗齐生说，“你先吃吧。”

叶明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坐下端起饭碗开始吃。但他吃了几口却感到有些不自在，主人还没动筷，自己却吃得欢快，老爸以前教过，去别人家吃饭首先尊重主人。他看了一眼厨房里擦着案台的罗齐生，半条腿的残缺让他的动作缓慢又笨拙，叶明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喷香的饭菜，还是站了起来。

“我帮你吧，”叶明接过罗齐生手中的抹布，“你先吃饭。”

罗齐生略有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些呢？”

叶明抿了抿嘴，嘟囔着说：“这有什么不会的。”罗齐生笑了笑，挪到旁边看着他。

罗齐生看着叶明拿一块抹布不翻面地擦完油烟机又擦灶台，擦完洗碗槽又擦案台，实在忍不住出声阻止他：“哎——”

叶明转回头来看着他，那眼神纯粹称得上一个无辜。

罗齐生都忍不住笑了：“你放那儿吧，一会儿吃完饭我来擦。”

叶明皱了皱眉，看起来对这个决定相当不满：“为什么？”

罗齐生说：“你那样擦不干净的，要把抹布用洗洁精洗一洗再继续擦。”

“哦。”叶明竟然听话地真的开始洗抹布。

在看着叶明吭哧吭哧地压了十几泵洗洁精在抹布上的时候，罗齐生再也忍不了了：“你放那儿！”

叶明转过头看着他，眉毛微微皱起来，眼角下垂，看起来有点生气，又有点失望：“又怎么了？”小孩长得俊，眼睛圆圆的，眼角下垂的时候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罗齐生看着他的脸，也不忍心责怪。

“你，”罗齐生尽量温和地说，“你还不太会这些，放在那儿吧。”

叶明低声应了一声，走出了厨房。罗齐生看着他的表情，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愧疚，他走到餐桌边坐下，试探地看向小孩，没想到小孩好像一点也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狼吞虎咽地扫荡着桌上的饭菜。

罗齐生也松了口气，看着小孩吃得香，罗齐生的食欲仿佛也被提起不少。

“好吃吗？”罗齐生问道。

“嗯，好吃……”叶明来不及把嘴里的饭菜咽下，两侧脸颊鼓鼓的，伸着筷子去夹离自己远一点的糖醋排骨。

罗齐生把菜夹到他碗里，嘴角掩不住一抹笑，这小孩吃饭的样子看起来是真香。

趁着吃饭，罗齐生把这小孩的来历问得清楚，但叶明没有告诉罗齐生他爸被抓了这件事。以叶明的直觉，他觉得如果对罗齐生塑造一个乖孩子的形象，这个男人大概率会留下他。

叶明吃完饭还想着帮罗齐生洗碗，被罗齐生赶到客厅看电视了。

叶明像以前在家里似的，四仰八叉地摊在沙发上。只是这沙发一点也不软，他瘫了没一会儿，感觉一点也不舒服就又坐直了。

罗齐生收拾家里一直到九点多，才进卫生间洗澡。

叶明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频道，罗齐生家里的电视应该是没交数字电视费，只能看一二三四五这样的频道。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很久，罗齐生才出来。叶明看着罗齐生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半干的头发打湿了后背的一片衣服，透出微微的肉色。罗齐生的手臂细长，肘关节和腕关节处的骨骼显得有些突出，他皮肤却很白，关节处居然泛着粉色。

叶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他从没想过男人会长成这样子。

罗齐生拄着拐杖走过来，在叶明身旁坐下，让他吃药。

叶明吃了药，一时不好意思去看罗齐生的脸，只能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罗齐生也没说话，客厅里只听见电视里新闻主播播报着晚间新闻。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罗齐生开口道。

叶明沉默。罗齐生没得到回答，也不再说话。

按现在这种情况，罗齐生不用猜也知道这小孩想留在他这儿。但可惜的是，他也没有能力将小孩留在这，就算他答应了，张哥也不会答应的。

罗齐生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一会儿你睡沙发吧，”到了睡觉的时间，罗齐生开始询问小孩的意见，“或者我给你打个地铺？”

“打地铺是什么？”叶明看着罗齐生。

罗齐生说：“就是在地上铺床。”

叶明说：“不，我不睡地上。”罗齐生点点头：“好吧，我去给你拿被子。”

叶明看着罗齐生一瘸一拐地从卧室抱出铺盖来，在沙发上铺成了一个看起来软软的小窝，他满意地在上面坐了坐，对于自己睡沙发这件事完全没有异议。

罗齐生安顿好叶明，转身回了卧室也准备睡觉。叶明跟着罗齐生走到卧室门前，靠着门框问道：“你真的不怕我偷你的东西？”

罗齐生坐在床上，只能抬起头看着叶明，他笑了笑：“你会吗？”

叶明看着罗齐生，他站得高，那姿态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眼神似乎有些审视，但他盯了罗齐生一会儿，最终又没说什么，回到沙发上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过了几秒，罗齐生走到客厅，帮叶明把灯关上了，叶明睁眼看他，他温和地笑了笑，狭小的屋子里，卧室的灯光洒在客厅里晕染出一小片昏黄的寂静，在那一瞬的沉默里，叶明感觉罗齐生的笑好看极了。

很多年后，当叶明一遍遍想起这天晚上的时候，他总觉得，他对罗齐生，是一见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