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极素门下弟子长相都有一个特点，男女难辨，老少不知。

越是高阶就越是明显，白灵洗除了声音之外，容颜已经到了难辨雌雄的地步，按理来说，这种长相应当是相当俊美，可是无论是她还是更高阶的叶极素，面容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目光相撞的刹那，白灵洗轻点屋檐，如白鹤振翅般飞下，与此同时，折扇绽开三尺霜刃破空而来。

动作之迅速，几乎无法躲避。

所幸桑葵在看到他目光中杀意的那一瞬，就已经有所预料，一个侧身翻滚，但听裂帛声响，扇面铁片竟将青石地砖劈裂。

“喂，姐姐我们无冤无仇，不必如此痛下杀手吧。”

飞溅的碎石擦过桑葵面颊，划出细长血痕。

“有些凡人，活着就是原罪，不是么？”白灵洗收回扇子，虽和她位于同一水平面上，却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凡人，凡人，凡人。

桑葵今天听这个词都快要听厌烦了。

还是现代好，大家都是人类，不是叫兄弟就是叫姐妹。

花藤簌簌震颤，气急败坏，小心翼翼地用叶尖轻拭桑葵颊上血珠后，数十根藤蔓纠缠在一起，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倏然冲向白灵洗。

白灵洗折扇倒悬如拈朱砂笔，抬手于面前画了一个阵法，满地尸骸竟如蜡遇炽火，融作猩红墨汁汇入阵眼。

桑葵心中一跳，果不其然，花藤的攻击对于白灵洗来说恍若无物，接融于那个阵法之中。

她果断抱起藤蔓就转身欲跑，那个人影却冷冷地拦在她面前。

“死。”

白灵洗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

一秒。

两秒。

……

两人四目相对，桑葵不知道白灵洗想干嘛。

白灵洗目光中也难得抽出了一丝愕然，似乎对她没有自己去死感到惊讶。

可她又没疯。

桑葵清了清嗓子，眼看是逃不出去了。

“大胆！极素真人就是这么礼待上宾的吗？”

她气势汹汹，丝毫不像一介小小凡人的懦弱样子。

白灵洗自幼生活在叶极素门下，对凡人有点刻板印象，难得见到一个不听话的凡人，她一瞬间有些失了阵脚。

“你吃了什么药？”白灵洗用一根手指轻点桑葵的额头。

桑葵心中一惊，她本来想着能混过一时就是一时，慢慢地在想办法，可她忘记了这是修真界，修真界应该会有那种真言咒之类奇怪的咒语。

可是过了好一会，她方才张口艰难问道：“你是在骂我有病吗？”

白灵洗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怪异。

凡人就该是唯唯诺诺的，如果没有乖乖俯首称臣的话，多半是病了。

被叶极素带来治病的凡人很多，桑葵并不特殊。

可是她竟然能抵御白家的术法。

难道这个粗鄙不堪、胡作非为、行止无礼的少女真的是叶极素的上宾？

绝无可能。

白灵洗的双眸一冷，既然白家术法杀不了她，那么叶家的总行。

桑葵眼看着面前的白灵洗如同雕塑般凝固了一瞬，又抬手唤扇，这一回，直戳向她的命脉！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才是真有病啊！

桑葵没料到在叶极素的半扇阁比在东陀村的死亡概率还要大些，要是早知道她就不回来了。

白灵洗眼中唯剩桑葵咽喉要害，折扇开合间杀气四溢，眼看杀招将成之际，她终于放下心来，可在她吐出心中闷气的那一瞬，脚下竟传来一阵刺痛。

一根狡诈的藤蔓缠住了白灵洗的脚腕，几乎透明的液体却带着腐蚀性。

在她低头的那一瞬，藤蔓狠狠抽走，连带她也一跌呛，再次抬头时，桑葵已经没了踪影。

*

桑葵不要命似地向前奔跑着。

重重叠叠的朱漆走廊竟似活物般扭曲缠绕，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

一根藤蔓不可能绊住白灵洗太久。

桑葵看着四周的亭台楼阁，摸进了间最不起眼的屋子。

这不起眼并不是因为它小，而是因为它最中规中矩，也就最不突出。

刚进屋就被吓了一跳。

眼看着这八仙桌斜倚断腿，放在砖上的青瓷碗里残茶凝成铜钱厚的茶垢，不知道原本颜色的灰色帐子高悬下，被褥胡乱堆叠，还有半截裂帛破衣挂在上面。

整个屋子呈现黑灰两种色调，灰是堆积成灰的那个灰，黑是许多灰凝结风化后包浆的那种黑

想不到这半扇阁有人这么不讲究，住得和狗窝一样。

比她一开始待的地方都脏乱，桑葵都有些心疼原来住这里的人了。

她抹了把汗想找块干净地方坐下，却发现竟然无处可坐！

“神奇，神奇……这鬼地方真能住人？！”

半扇阁虐待弟子啊！

“不巧，我住在此。”

熟悉的甜腻声调，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桑葵瞪大眼睛，看着刚被自己烧了屋子，闹得阁内鸡飞狗跳的叶极素居然躺在房梁上，一脸悠闲自在地看着自己。

现在罪名还要再加一项：擅闯民宅。

桑葵颇有些犹豫该以一副怎么样的表情面对叶极素。

虽然他一副三岁小孩心性，只是爱玩，生气也只是摔摔东西的样子，但是能坐上云隐宗长老之位的绝非凡人。

她目光非常诚恳道：“极素真人所住之地果然不同凡响，咱就服您这不拘小节做派，宗内的简朴之风传承还得靠您啊！”

叶极素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她笑，伸出瘦得像干柴似的手点了她一下。

桑葵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屋子你疯了吧住这里？！”

刚说完，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叶极素看着她，仰起头似乎笑得很开心。

桑葵看着他的做派，以及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有些了解。

现代有种文学叫做霸总文学，这个时代勉强算古风时代吧，就叫做霸帝文学吧。

叶极素可能霸帝文学看多了，自己带入了霸帝形象，再加上中二病一犯，平日里也不好好吃饭了，就爱自称“孤”，然后天天幻想等待着一位不是妖艳贱货、敢说敢怼的小白花女主。

然后等到了拆家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