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间表来算……嗯嗯，应该就是这时候……”
宿舍楼下，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子蹲在灌木丛后，不断对着手表和终端上的时间，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等终于到了正确的时间点，她猛地一推眼镜，举起手里的终端对准楼门，调整参数，等着预想之中的人出现。
“！准备好，来了来了……”
脸上带着激动的红，女孩快速的抓拍，跟着自己拍摄的对象移动。那道白色的身影正按笔记上写的地点移动，眼看她就要进去中心楼，女孩低头快速调整了一下终端的位置，准备再来最后一波抓拍，但再抬头时目标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
这里离中心楼还有一截距离，就刚才几秒钟的时间，她到哪去了？女孩迷茫的推了推眼镜，转头四处寻找，忽然感觉有什么戳了戳自己的后背。
“找我吗？”
“呜啊！”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女孩惊叫一声摔坐在地上，手里的终端飞了出去，然后被眼前的人单手稳稳接住，她示意的晃了晃，表露出对她行为的困惑。
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女孩红了红脸，弱弱的狡辩了一句，“……没什么，早上，散散步……”
咬了口面包，诺白挑眉，把终端上的画面转过来给她看，“挺有针对性的散步路线。”
“……我错了，”见彻底辩解无望，女孩低头对了对手指，脸通红，“想拍几张照片，你不同意的话我可以删掉，”她抬头，“备份也会删的！”
把箱子放在一边，诺白蹲在她身边，边吃着面包边划拉终端，“挺好看的，你跟了我多久？快一周吧？”
“原来你都知道啊……”女孩有些局促的看着她手里的终端，“我，我是吴一安，副指挥系的，之前有看过你的比赛和资料，比较，感兴趣……想，拍几张照片……”
她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最后诺白只能贴近，皱着眉努力听清，然后有些疑惑的把终端还给她，“我有什么好拍的？而且，如果想拍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
“什么叫‘有什么好拍’？ ”一安抱着终端挑选照片，“你在我们那边可是风云人物，成绩那么好，比赛那么帅，而且最重要的，”她抬头，神秘兮兮的竖起食指，“你还没有副指挥。这意味的可大啦，一想想能和这么优秀的指挥搭档就开心。”
“这样啊，”诺白点点头，然后指向她的手，“那照片？”
“当封面。”见诺白没有生气，一安开心的凑近，“我们系里每期有固定的情报流通，有时候会加上封面之类的装饰一下，虽然是没有硬性要求啦，但是我负责下次的期刊，就想拍几张帅帅的照片放在封面。”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诺白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照片，以她的审美，虽然还看得过去，但还没达到放封面的水平，于是她打开一旁的箱子，充能，然后握着王队送的双刀举起来一半，询问的看向一安，“要不拍这个？我是觉得挺帅的。”
“！”吴一安兴奋的飞扑过去，“这个好！虽然我很想拍你指挥时候的照片啦，但这个也一定超级帅的！要拍要拍要拍！”
见她这么开心，诺白笑了笑，收起双刀，“我准备去中心楼，先练舰船运动，一起吗？”
“好，我不会打扰你训练的，拍几张照片就好！”一安高兴的凑到诺白身边，脸红扑扑的，诺白站起来，幻视一只摇出螺旋桨的小狗狗，忍俊不禁。
正了正帽子，诺白左手伸进制服口袋，右手提着箱子，暗灰色制服下身形挺拔，比她矮半个头的一安围着她。
刷身份码进了中心楼，坐电梯到了最顶层，一安新奇的左右看，“原来长这样啊，我们现在还只上理论，下学期开始才进模拟舱实操，你们指挥系来的这么早啊？”
“我选修的舰船运动，下学期应该也选这门课，”诺白带着吴一安进了自己常用的训练室，指了下旁边的接口，“终端放在那里，进去之后的数据会同步过来。”
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两个人躺进模拟舱，再睁眼已经到了舰船指挥室。
举起终端对着诺白，一安录着像，画面里的诺白熟练的操作着指挥台，莹蓝色的光映在身上，她慢慢走到诺白身边，后者双手撑着台沿，选择训练模式后关掉任务提示，开始归拢舰队。
「“第一舰队派遣，预计到达时间七分钟。”」
机械音响起，一安愣了一下，意识到诺白已经开始模拟训练，原本打算问的话立刻堵在喉咙里。没注意到一安的反应，诺白抬手标记先遣舰，一道一道指令下放。
「“无人机调配，防御带形成。”」
「“主舰调动——确认前进
第二舰队派遣，确认支援
先遣舰队遇敌……”」
屏幕上来自「先遣舰队」的残骸飘了过来，诺白快速输入指令同步，所有舰船顺时针旋转，剩余的先遣舰后撤围着主舰正前方侧身挡住了残骸，一起形成了一道防御墙，同时到达战场的第一舰队接替了原来先遣队的位置，开始和敌方交战。
「“警告——左侧护卫舰遇敌……确认回撤。”」
左侧护卫舰后退贴近主舰，同时位于后方的舰队出动，把敌军引入包围圈后同时夹击，再喷出气流将形成的残片推远。
「“第三舰队调动——补充右侧护卫舰，确认。”」
「“警告，侧……”」
扫描的结果比警报快，而诺白条件反射的指令更快，还没等机械警报说完，整艘主舰垂直拔起倒转了方向，来自原本下方的激光炮被无人机和先遣舰队的残骸结结实实的接住。
星际舰队战最难的一点就是方向，星际之中，各个方向都有可能遇敌，并且没有具体的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对敌军的方向判断错误而形成破绽。诺白瞥了眼主屏幕上的星图，调出色相图，显示出周围敌军的扫描影像。
残骸的物理防御已经被刚才的一束激光炮打穿，来袭的方向应该是现在的头顶，能调配的是左侧的护卫舰才对。反应了一下原本各队舰船的位置，诺白拖曳开星图，再次标记了一队先锋舰，准备速战速决。
「“先锋舰派遣——确认。”」
「“M12轨道炮蓄力——确认——1％”」
调转主舰方向，诺白开始收缩各队舰船的位置，形成一道锥子的形状向眼前的行星突进。来自身后的袭击警告突然响起，海蓝色眼睛扫了眼雷达，她没有理会，反而回撤了原来处于防御姿态的护卫舰。
屏幕上一道道交战的炮火亮起，诺白控制着两边的距离，第一舰队的受损程度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她慢慢下降身侧舰队的高度，调遣一部分其他舰队的飞行器补充兵力，整支舰队直直刺向对方主舰。
「“警告，探测到等离子能量——”」
「“高度下降——推进确认。”」
对面主舰的炮口亮起，诺白双手缩小星图，卡准时机停止前进，同时向左侧翻转，整支舰队近乎成了一个整体，以为首的先锋舰作定点向左侧大幅度翻转，堪堪躲过了对方的连锁式主炮，而原本两侧的舰队已经下降了高度，因此几乎没有受损。
「“M12轨道炮蓄力完成。”」
抬手在星图上确定坐标，随着诺白手指的方向，一道蓝色耀眼的光穿过星际，直直冲向对方主舰，伴着连锁爆炸的火光，先锋队紧随其后冲过去，剿灭了剩下散在的舰船。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诺白这才离开了指挥台，坐在椅子上。
模拟训练的任务都比较简单，她主要用这种短时程的任务训练自己的方向感，但一直效果不好。诺白皱皱眉，不管多少次她都很难习惯星际这种完全开放的战场环境，即使是刚才那种简单的作战她都不得不再三确认星图才能继续指挥，只靠自己根本没办法。
“……”
复盘了好一会刚才的战斗，诺白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她眨眨眼，向旁边看去，一直保持安静的吴一安正靠着指挥台星星眼，手里的终端不断闪拍摄的光。
“诺白好厉害，”确定她已经忙完了，一安小跑过来，边夸边把自己最满意的一张照片给她看，“你看，多，多好看！”
画面上的人单手撑着台沿，身影挺拔，另一手指向屏幕，而就在她指尖之后，亮蓝的轨道炮径直穿过星际，正以满蓄力的可怕威力直击敌方主舰。她整个身体被亮光包裹，海蓝色眼睛紧盯着目标，表情严肃，发尾随她的动作扬起。
“多帅，运筹帷幄，你看你看，这个眼神真的太棒了，既危险又有侵略感，配上刚发射出去的主炮，你简直就像，简直就像……”
一安忽然一愣，她看着诺白，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简直，就像是联盟最王牌的武器一样。”
抬手敲了一下一安的脑袋，诺白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还差得远。王牌的话……”
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人的身影，卡兰星上坚持到最后一刻的路名，愿意将所有未来赌在她身上的第二军总指挥，用生命冒险为联盟开路的纽特博士，永远留在了陌生星系的队员……还有，为了争取找出真相的机会而自愿赴死的乔帆……他们每一个人。
她再次摇头，声音低下，“……能被称为王牌的应该是他们，不是我。”
没有听清诺白在说什么，但这不影响一安的激动，她将那张图片反复放大缩小鉴赏着，“真帅，真好看，这张照片做封面，下期期刊销量一定会爆。”
双手环胸，诺白好笑的看着一安。忽然想起了什么，诺白示意一安和自己一起退出模拟舱，然后走到一旁打开箱子，将充能槽绑在大腿两侧，打开充能，莹蓝色亮光顺着腰后的线路流向刀柄，刀柄两侧投影出百分之百的充能进度。诺白拔出两把刀，示意的挥了挥，刀刃闪着漂亮的光，附在上面的离子层蓄满能，满溢到几乎要突破限制。她单手捏着刀柄向上抛出后稳稳接住，再将双刀插回刀槽，然后意料之中的听到了来自女孩兴奋的夸奖。
“想拍吗？抓拍一个瞬间，比如……”她手臂向身侧伸直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刀花，然后向前做出了一个起手式，侧头看向一安，“比如这样？”
“要拍要拍要拍！”一安满眼都是星星，她抓紧终端，想拍但又担心这属于什么机密不敢擅自拍，毕竟这样的武器在联军校区内很罕见。
“好。”诺白收刀，放回箱子，“想拍的话可以给你拍，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一安眨眨眼，“什么？”
“除了你之外，”诺白竖起手指，“还有一个人，他也在跟我，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拍照片，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抓住他，范围应该就在宿舍楼附近。除了你以外，我不想让别人拍到照片，毕竟不知道会用去做什么，我只放心你。”
“！”
惊讶的睁大眼，随即握拳，吴一安用力点头，“诺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守住你附近，不让别人乱拍。”
“刚开始跟人就被我发现？”
女孩一下子泄了气，一安脸红的弱弱反驳，“那，那我让我哥帮你，我哥可厉害了，总可以吧？”
“你哥？”
提起哥哥，一安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双手叉腰，一脸骄傲，“对，我哥是吴宇言，你应该听过吧？他可是现在副指挥系里最厉害的学生，能同时戴着五枚指环建模！”
原来是吴宇言的妹妹啊，诺白多看了她几眼，虽然姓氏一样，但是这两兄妹的性格相差的不是一点，所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其实本来她没指望靠吴一安能把那个人揪出来，只要让对方意识到她周围也“有人在看”就好，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行动，现在要是吴宇言也能帮忙，靠那位副指挥系第一的帮忙，说不定还真行。
诺白笑眯眯的点头，“好啊，那就拜托你们了。到时候，”她拍了拍箱子，“给你拍你喜欢的照片。”
“……”
首都星的昼夜温差很大，深夜的风中夹着冷意。男人套着一件灰色长衣，双手插进上衣口袋，短发下耳机一阵一阵闪着弱光。绕过巡逻的教官，他顺着侧门熟练的溜了出去，拉高面罩盖住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
路线在白天已经背过了无数遍，走过去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练，他贴着墙根，刚到转弯处，右手在口袋里摁下了一个按钮，然后堂而皇之的走入监控的范围，而在另一边的显示器上却空无一物。
直行，右转，右转，左转，直行……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一栋大楼前，男人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