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失控的黑色轿车，车主当场身亡，警察告诉季秋，车主没有保险，家里人只有在农村生活的奶奶，没有赔偿能力，对这样的结果，警察安慰的拍了拍季秋的肩膀。

在方柏寒醒来前，负责照顾他的护士年龄没比季秋大多少，那天她帮方柏寒换完药后，看着门外伤痕累累的季秋，表情复杂，动作很明显的顿了顿。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季秋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短短一周内凑齐了手术费，一定是牺牲了身体的代价换来的。

“后续治疗住院的费用，过几天我会打到卡上。”季秋感觉到护士在看她，以为是卡上的钱不够了，于是强打起精神来回答。

护士的声音很轻，想说很多话，可是最后只能说：“你身上的伤也不能不管，去拿点药吧，总不能里面那位醒了，你又倒了，得不偿失。”

季秋对着护士笑了一下，他的嘴角有伤，笑的时候有些疼。

“知道了，谢谢。”

护士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医院里这样的事情很多，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或者耽误治疗的有很多，能借到钱就是最好的办法，要是借不到，就只能用各种的极端办法去挣钱，牺牲身体，或者是出卖尊严。

在季秋见不到方柏寒的那些时间里，季秋一边要在学校上课，一边要去拳馆，还要来医院，尽管他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一天见到方柏寒，他依旧每一天都会来，等到夜深，护士通知他今天依旧见不到，季秋才会回家。

在季秋被允许见方柏寒的那一天，季秋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不露出一点皮肤。

方柏寒出事后，季秋经常做梦，梦里方柏寒对他笑着，站出来替他和季延和对峙，在季秋布满了阴影的人生里，方柏寒在那个夏天突然降临，季秋终于觉得，自己潮湿的生命突然有了一点温暖。

拳馆里的季秋，因为不要命似的打法和优越出众的长相，吸引了不少的看客，任凭山对此十分满意，于是在某一天他心情十分好，把打算多给季秋的那一千块钱扔到虎皮地毯上。

“要是跪着把这一千块钱捡起来，就全归你了。”任凭山狡黠的笑着，手上的雪茄并没有点燃。

季秋看了他一眼，脱下拳套，赤裸的上半身到处都是淤青和红肿，脸上也没几块好地方。

任凭山看季秋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于是又往那张虎皮地毯上扔了一千块钱，继续说着：“你的脾气我很喜欢，跪下捡起来，这两千块钱你都拿去。”

季秋闭了下眼，心里在说：“方柏寒，你别骂我。”

季秋跪在那张虎皮地毯上，他弯下腰，一张一张把散落面前的钱捡了起来。

任凭山抱着双臂，站直了身，笑声充盈在办公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季秋的膝盖很痛，上面有好几处淤青，虎皮地毯并不柔软，大概是其中有小石砾和碎木枝，季秋跪着移动的时候，膝盖传来钻心的痛。

“你年纪轻轻，还挺会打的，要是和我们拳馆签长期合同，你得到的钱会比现在多一倍。”任凭山弯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季秋，目光打量着这位几乎是在用命打拳的年轻人。

季秋捡完最后一张，站起身来，他比任凭山高很多，眼神俯视着他，笑了一声往外走了。

“爆脾气，真对我胃口。”任凭山看着季秋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意味不明的笑着。

班主任和同学们知道了方柏寒出车祸的事情，自发捐了款，季秋站在讲台上，对着每一位捐款的人鞠躬表示感谢，尽管他的腰酸痛不已，但季秋面上依旧十分正常，仿佛身上没有那些伤一样。

班主任给方柏寒申请了学校的临时补贴，数额虽然不大，但对于现在的季秋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他依旧每天都会去拳馆，每天去医院，每天靠着做梦和方柏寒说话。

校园吧上有学弟发了一张照片，是浑身是伤的季秋在楼道里给自己上药的背影。

这篇帖子在低年级间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因为班主任和大家说过不允许传播方柏寒住院的消息，加上高三生学习很忙，所以只有低年级的学生在针对季秋的这张照片看图说话编故事。

【jq不是学霸吗？难道又去打架了吗？】

【其实他也只考过一次第一吧？】

……

猜测的言论并不算犀利，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后来方柏寒知道后，心无法避免的疼了很久。

方柏寒醒来后，语言功能和肢体功能暂时没有完全恢复，医生告诉季秋要多和他说说话，也可以多辅助他动动身体。

“你别瞪着眼看我，这是医生的嘱咐。”季秋无视方柏寒有些幽怨的眼神，继续帮方柏寒练习翻身，季秋的动作很温柔。

隔着手套，方柏寒感觉到季秋手掌贴在自己的腰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帮自己重复康复动作。

方柏寒瘦了很多，季秋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在家给方柏寒做了汤带来，味道很清淡，但能补充营养。

“味道怎么样？”季秋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这是他看着食谱做的第三锅。

方柏寒很给面子的喝完了，点了点头，对着季秋笑了一下。

“我做饭没你好吃，等你好起来了记得做一顿还给我。”

季秋帮方柏寒擦了擦嘴角，动作很轻，方柏寒于是用脸蹭了蹭季秋的手心，像一只撒娇的小猫一样。

“我把你这样子录下来，等你好了放给你看。”季秋耳朵红了，但依旧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

方柏寒顿时偏开脑袋，他觉得季秋的温柔很短暂，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毒舌。

季秋笑了下：“现在知道害臊了？撒娇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的。”

方柏寒闭上了眼，不看季秋，他的呼吸变快了一点，脖颈也泛起了一片红，他也不是想撒娇，就是，季秋的手就在他脸旁，他忍不住。

季秋帮方柏寒做腿部康复训练，他很专业，按摩指法让方柏寒觉得很舒服，医生今天和季秋说，方柏寒的各项数据恢复的不错，至于失语症状，医生做完检查后没有在方柏寒脑内发现血块，所以也算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失语不过是暂时的。

季秋一边帮方柏寒按摩，一边和他说：“你瘦了很多，到时候被风一吹就倒了。”

方柏寒动了动小腿，想踢季秋的手掌，不过力量悬殊，季秋依旧和他开玩笑说：“人是瘦了，脾气也大了，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