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ci的导演确实有些挑剔，对画面的精准度要求极高，而且他对这次成片的期待，似乎与苏折夜的个人风格有那么一点点偏差。

最开始按照黄导演的指示，苏折夜摆出相应的动作与角度，倒是完美符合导演的要求，但他总觉得拍出来的画面差了一点感觉。

并不是布景的问题，光线、构图、雪景的层次感都无可挑剔；也不是苏折夜的问题，他的表现依旧精准，甚至比大多数模特都更加契合氛围。

但就是缺了一点……那种让人一眼难忘的东西，仿佛少了点灵魂。

Sylvia围观了一会儿，突然提议：“要不然让他自由发挥？”

黄导演犹豫了片刻，他的拍摄习惯是自己控制节奏，因为他更懂品牌需求与镜头布局，但这一个多小时的拍摄他好像也看出来了，苏折夜的风格却是自由发挥。

摄影棚的门突然从外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左总，您忙您的，有什么要求给我说就行了。”

唐越杉跟在左天骄身后，满脸笑容：“还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我也觉得跑这一趟很麻烦，我那教授哥不嫌麻烦啊。

左天骄内心吐槽，面上却不显：“不麻烦，毕竟这次拍摄是最近宣传的重点。我来看看。”

他还真想看看让顾垣那个冰块木头如此感兴趣的男生长什么样，又能拍出什么样的照片。

唐越杉连连应声：“好的好的。”

“怎么不拍了？”

他抬头，看到导演、摄影师、化妆师几个人围在摄像机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苏折夜正百无聊赖绕着发丝。

漫天的雪幕将他的白发与背景融为一体，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道飘渺的影子。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时尚圈也很乱，平时数不清的小模特赶着上贴唐越杉，他都置若罔闻，偏偏苏折夜这副清冷疏离的模样，最近是他的心头好。

唐越杉心尖一颤，赶紧转移注意力，板起脸：“总监都来视察了，哪里出问题了？”

黄导演挠了挠头：“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成片差点意思。Sylvia让他自由发挥，但我不知道……”

唐越杉能坐稳这个职位确实如左天骄所说，虽然私生活乱，但对画面的敏锐度很顶级。

“试试。”

他道：“你给的动作有些拘束他的气质了，你懂我意思么？”

前几天在夜店，他一眼看中的就是苏折夜身上那股独特的自由感。

像是没有什么能约束住他，不被规矩框定，不受环境左右，只按自己的节奏活着。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种张扬的宣示。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的镜头表现力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不过，对于唐越杉来说，给自家公司找好的模特，和自己想.睡他，并不冲突。

甚至能是件双赢的事情呢。

突然想及自己的上司还在这里，他又转头去问左天骄：“左总觉得呢？”

“可以。”

左天骄道：“我也觉得他不适合被指定。”

搞时尚的人都有这种洞察力，黄导演愣了下，立刻就get到了意思：“我懂。”

苏折夜正坐在冰树枝搭成的座椅上，不方便走动，黄导演叫来助理，让她转达给苏折夜。

苏折夜比了个ok的手势。

黄导演选了Ludovico Einaudi的《Una Mattina》钢琴曲，这种梦幻轻盈的音乐很符合Xuci的服饰概念与拍摄主题，能更好得帮模特找到灵感。

意料之中的，效果很惊艳，但又惊艳得有些出乎所有人期望。

黄导演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保守了，最开始的动作指导都是那种温柔、精致的风格，可当他真正放开束缚，让自己融入场景，那种属于艺术的自由、纯粹的浪漫才彻底释放。

男生站在漫天风雪之下，既有冬日雪狐的灵动，也自带锋芒藏匿于优雅之中的张扬，完美演绎了品牌想要传达的艺术感。

左天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顾垣：【捡到宝了啊这是。】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

【顾垣：你们可以多找他拍摄。】

【左天骄：我指的是你。】

顾垣不回复了。

左天骄也不觉得他会回复，又发消息：【诶，那他与你相处时是什么样的性格？】

也是这样不羁自由吗。

但以他对顾垣的了解，教授哥那古板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和苏折夜相处得来。

简直是两个极端。

却没想到回复里的两个词完全沾不上边。

【顾垣：温和、理性。】

左天骄：“？”

他看了看面前的男生，又看了看顾垣发来的信息，挠头。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左天骄：苏折夜？】

【顾垣：嗯。】

左天骄又挠了挠头。

发了一会儿呆，他又挑了个角度拍给顾垣。

【左天骄：不来看？他真的镜头感无敌。】

【顾垣：不了。】

【左天骄：。。。。。。】

但顾垣拒绝左天骄没几分钟，突然又收到了苏折夜的消息。

【苏折夜：呼叫顾老师！】

【苏折夜：呼叫顾老师！】

顾垣指尖一顿。

短短两句话配上苏折夜的那张脸，莫名透出几分……可爱。

签合同时顾垣看过苏折夜的身份证，他只比自己小一岁，但男生身上那种洒脱随性的气质，却远比这个年纪更显年轻。

反倒是自己，像是被学术的条框束缚太久，连生活的棱角都被打磨得一丝不苟。

顾垣思索着该如何回复才能不那么生硬无趣，未果，于是认命地打字回复。

【顾垣：怎么了？】

【苏折夜：顾老师不来看我，但有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来看我了。】

【顾垣：唐越杉？】

【苏折夜：啊。】

【苏折夜：那就是有两个我不喜欢的人来看我了。】

两个？

【顾垣：还有谁？】

【苏折夜：一个给我表白失败就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

【苏折夜：他认识唐越杉，所以可以在现场看我拍摄。】

又是这个唐越杉。

果然蛇鼠一窝。

顾垣眉头一蹙。

【顾垣：要我来找你么？】

消息刚发过去，下一秒屏幕上又跳出一条回复——

【苏折夜：我现在是狐狸，我要狐假虎威一下。】

真的很……可爱。

顾垣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他有时候很好奇，他们都是怎么想出这么生动又形象的措辞，像苏折夜就能用最简单的字眼，轻而易举地点亮别人的情绪。

而自己只会和书本、那些冷冰冰的知识点打交道。

【苏折夜：顾老师不是有个朋友是Xuci总监么？能不能帮我把他们赶走。】

那自然可以。

【顾垣：好。】

打完这个字，他站起了身。

-

现在是中途休息，苏折夜在休息室补妆，所以才得空给顾垣发消息。

“告状”这个事儿从小到大苏折夜都没有做过，他一向是懒得计较的性子，但现在嘛……顾垣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狐假虎威”了。

对于顾垣这种性格的男人来说，适当的示弱和依赖，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影响力。

而且刚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一个让他心安理得来找自己的理由。

想到这里，苏折夜唇角微微上扬，收起手机，站起身。

“折夜哥。”

坐在一旁的段逸明立刻迎过来，满脸熟络的笑意：“折夜哥你拍完回家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一边说，他一边试探性地往苏折夜身边凑了几分。

“感觉你好久没去公司了，咱们好久都没见了。”

段逸明笑：“我请您吃饭。”

“吃饭？”

苏折夜语调懒懒的，像是在思考这个提议，又像只是单纯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然后他唇角弯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我倒是没意见。”

段逸明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听苏折夜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但就是不知道，我室友介不介意。”

段逸明表情一顿，笑容僵住了：“你室友？”

“嗯。”

顾垣微微偏头，目光投向门外：“他来了。”

“你问他。”

段逸明愣了两秒，然后下意识顺着苏折夜的目光看去。

视线穿过半开的门，正撞上了一道笔挺而冷淡的身影。

门口的男人一袭深黑色风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把手。

不同于拍摄现场那些衣着华丽、脚步匆匆的工作人员，他的气质沉稳得仿佛能让周遭的浮躁都安静下来，带着书卷气的克制，又显几分冷淡疏离。

似是察觉到了段逸明的视线，他微微抬眸。

那深邃幽沉的眸子，让段逸明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但他只是简单扫过段逸明，目光就有了重点。

“顾老师！”

苏折夜眨了眨眼：“你好。”

老师？

段逸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真的只是老师，不是哪个资本大佬、或者公司高层吗？

顾垣走了过来。

“还在拍么？”

他问。

苏折夜：“嗯。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吧。”

“好。”

顾垣道：“我等你。”

段逸明没有主动开口，苏折夜就直接把他忽略了。

等苏折夜起身要离开时，段逸明赶紧伸手拦住了他。

“折夜哥。”

苏折夜：“嗯？”

段逸明迟疑了一下：“那个……一会儿一起吃饭的事？”

苏折夜：“不是让你问他么？”

闻声，顾垣回过了头：“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段逸明身上，沉静深邃，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段逸明下意识避开了那道目光，但又不想放弃和苏折夜吃饭的机会，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您好，您是折夜哥的室友吗？”

顾垣：“嗯。”

“我……”

段逸明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是折夜哥的学弟，现在也在LR，我刚进公司时他帮了我不少，所以我想等他拍摄完请他吃个饭。”

顿了顿，他赶紧补了一句：“可以吗？”

顾垣表情毫无波动：“你问折夜了么？”

段逸明干笑一声：“他让我问你。”

顾垣微微颔首，仿佛思索了一秒。

然后：“不行。”

段逸明的笑容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甚至连客套话都没有。

他下意识看向苏折夜，像是寻求帮助一般：“折夜哥？”

苏折夜没有回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交谈。

段逸明不死心，转头继续对顾垣道：“其实就是吃顿饭，折夜哥都没拒绝，您……”

顾垣的声线依旧平稳，却透着不容置喙：“他让你问我，那就是我做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