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有没有找过她?
又或者他们将她完全遗忘了?
可即使如此,她内心深处似乎一直在悄悄渴望着什么……
裴知晚回神,轻叹了一声,再次婉拒了袁导,顺便趁机将工作室的网页链接发过去,说要是剧组需要旗袍或其它苏绣道具,可以随时和工作室联系。
袁导估计在忙,暂时没有回复。
裴知晚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鬼使神差地切入微博,点进无人知晓cp超话。
今天超话里十分热闹,有许多画手太太和写手太太继续快乐产粮。
裴知晚随手一滑,就看到上次画了茶馆对视后上车质问的那位太太,今天又更新了三张图——
图一画了女孩反手拽住男人的领带,将人拉下来,亲上他的唇角。
图二是女孩想撤离,结果被男人伸出手掌摁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加深了这个吻。
图三是两人亲完,男人用捧住她的脸颊,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下次还装作不认识吗?”
下方评论区同样热闹:
「这不比隔壁的恋综好嗑?」
「两个人只凭一个对视就在我脑中演完整套偶像剧!」
「这真是一种离谱的嗑法,还越嗑越上头。」
「给我亲!!我可以去搬民政局!」
「这两能不能现实里也莫名其妙亲一个?就当是为了我!(ps.我嗑上头乱讲的别理我)」
「入坑前:因为一个对视就嗑?你们不要太荒谬。入坑后:好香好上头,今天没白活!」
……
裴知晚看看评论区,再看看那三张图,尤其是第三张捧脸的动作,脑海中突然涌出刚刚车上钟庭屿捧住她脸的那一刹那,心控制不住地怦怦跳起来。
一旦将这个动作同亲吻、同钟庭屿这人联系在一起,就会觉得画面顿时变得莫名的色,气。
惊觉这一点,裴知晚呼吸都屏了下,喉咙里有些发干,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慌乱。
*
下午三点半,裴知晚到达苏城水溪镇。
水溪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这里水道交错,桥梁众多。白墙黑瓦的建筑夹挤出幽长的巷道,巷子两侧的墙面经受过风雨,早已变得斑驳。
裴知晚外婆家就在巷子里边,是砖木结构的两进三开间,前门临街,后门枕河。
到家时,裴外婆正坐在厅堂里的太师椅上,半阖着眼,手里擎一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许多。
裴知晚陷入怔然,下意识放轻脚步。
许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老太太睁开眼抬头看过来,语气有些迷糊:“阿晚?”
裴知晚心里蓦地一酸,走到她身前蹲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外婆,是我。”
老太太微怔,旋即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就猜到你这时候回来。这一路坐车累了吧?厨房里面留了你爱吃的桂花莲子羹,去吃点休息一会,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裴知晚没反驳,顺着她话里的意思,乖巧点头。
等她稍作休息,重新走到厅堂门口时,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家里厅堂正中靠墙摆着一张长条案,条案前放置着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左侧那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她熟悉的人。
男人一袭考究的白衬衫黑西裤,微垂着眉眼,气度沉稳矜贵。此刻面对着老太太,他身上那疏离冷淡的气息收敛了许多。
是钟庭屿。
裴知晚倏地一愣。
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到多久了?
像是有所感应,男人忽然朝裴知晚看过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裴知晚一下定住了,刚想移开视线,就听外婆开口:“阿晚来了?替外婆送送钟先生。”
这么快就要走了?
裴知晚骤然回神,近乎仓皇地移开目光:“好、好的。”
钟庭屿起身,态度谦恭有礼同老太太道别,走到离裴知晚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随着距离的靠近,他身上那股淡雅好闻的气味也隐隐地渡过来,一点点漫入鼻息。
裴知晚莫名呼吸一滞,垂下视线,轻声道:“小叔这边请。”
苏城昨天下雨,怕天井过道路滑,裴知晚领着他从廊下往外走。他身量很高,裴知晚走在他身侧,就像是被他的身影轻易包裹住。
从厅堂到门口,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一时间静谧得好似只剩他们的脚步声。
裴知晚一路都在想他刚刚和外婆都说了什么,碍于辈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长辈的谈话,于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走到门口,钟庭屿似乎脚步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没说,只说了句让她照顾好自己和老夫人。
裴知晚点头说好,微笑说:“小叔您慢走。”
回厅堂时,老太太还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比刚才差了许多。
好似刚刚是强撑着体面招待客人,如今客人一走,便泄了这口气。
裴知晚心里一紧,生出几分担忧:“外婆,我扶您回房休息一会吧?”
“也好,”老太太撑起精神笑了一下。
裴知晚抿唇,伸手搀扶老太太回房休息,帮她掖好被角,又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好在摸出来的体温是正常的。
老太太还反过来安慰裴知晚,“我就是中午没睡,有点困,睡一会就好。”
尽管如此,裴知晚的心里依旧隐隐有些不安。
*
事实证明,裴知晚的担忧不无道理。
傍晚时分,裴知晚发现老太太体温升高,一度烧到38.5°。恰好裴舒兰从绣纺回来,连忙让她先看着老太太,自己去请了前面老街上诊所里的吴医生过来。
外婆不喜欢去医院,每次送她去医院老太太都会发脾气。好在隔壁就医家诊所,吴医生医术也好,于是日常发烧感冒基本是找吴医生帮忙。
吴医生很快赶过来,看了情况后,让老太太喝了布洛芬混悬液,又安排了静脉输液。
吴医生嘱咐:“尽量给老太太喂点水,时刻注意体温。”
裴舒兰连忙点头,送吴医生出门。
裴知晚守着老太太,沿着输液管往上看到滴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心里的后悔一层层地涌了上来。
如果刚刚她多注意些就好了。
没多久,老太太忽然烧得有些迷糊,闭着眼睛嘴巴动了动,声音有点低,听不清楚。
“外婆?”裴知晚心口一紧,倾身靠近。
老太太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似乎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睛:“舒兰,我刚梦到你爸了。”
老太太顿了痕迹,呼吸有点浊重:“他问我阿晚和明霄是不是结婚了,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明霄这事,就犹豫了一会,他就走了。你说,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裴知晚怔住,外婆把她当成兰姨了?
“舒兰,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如果我来不及,你一定要帮阿晚找个好对象,可不能让她走了你的老路……”
老太太说完,似乎有些乏力,闭上了眼睛。
裴知晚手搭着床沿,不自觉攥紧被子,胸口一阵阵刺痛起来,好似被最锋利的薄刃剖刮着心脏。
直到现在,外婆的心结还在。
可即便如此,外婆之前也同意取消婚约,而非坚持要继续订婚仪式,完成钟裴两家联姻,完成外公的医院。
而且,外婆如今发烧身体不适,整个人初遇半昏睡状态,却依然记挂着她的婚事。
婚事、结婚、嫁人……
裴知晚骤然想起早上的提议和钟庭屿的回答。
忽然门口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兰姨回来了。
裴知晚回过神站起身,说:“兰姨,麻烦您先看会外婆,我出去一下。”
一路走到屋外回廊,裴知晚停下脚步,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天井靠南墙的花坛上。
那儿生长着外公当年手植的天竺,经历过无数风雨,如今依然郁郁葱葱,外婆每次见了都会站好一会儿。
外婆、外公、钟裴两家……
裴知晚将手指握紧又松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气,点开手机拨出电话。
电话一接通,没等对方开口,她先问:“小叔,您上午在车上说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她顿了一下,温柔坚定的嗓音落入傍晚半昏半昧的空气中。
“我考虑清楚了,我想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