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从都铎回来了。

据当地新闻报道，他败走麦城，三战三输，败给了封腾冲的空军战队，逃得狼狈。只是此行是有收获的，那就是他的夫人李若希，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说我可以选下一站去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说了？”

李若希一愣：“你抱我上床的时候说的啊！你还说把大飞也给放出来……”

“我没说。”于皓南来个坚决不认账，床上说的事，有谁能当真？也就李若希傻，还真以为他能照做。

“于皓南！”

“别吵！我现在很忙。”

回到军大营不久，他便召见了已经派出去一年半有余的两个人，彭羽琼，杨门光，前来汇报战绩。

低头翻阅了俩人写下的“军情汇报书”，于皓南皱眉看了很久，问彭羽琼道：“让你们俩潜伏进敌军航空局里，掌握他们的飞行器组装和加持技术，同时让你们潜入到最核心关键的技术部门，随时响应我军行动。”

“结果，”于皓南话音一转，“你们进一个部门，灭一个部门，现在，敌军航空局里技术部、组装部、行动部，被你们全灭。你们俩是黑白无常啊？我让你们这么干了吗？”

彭羽琼面无表情道：“回于总的话，我们努力潜伏了，但敌军采用十七次加密方式筛选航空局内的水星人，我们多少次命悬一线，几乎不能回来，都是杨少将力挽狂澜，救我出局不说，还反手制敌，歼灭敌军五星、三星中将各一名，功劳甚大。”

“那我还得嘉奖你们呗？”于皓南问道。

“不敢，只是说明情况，任务艰巨，如今扳回这样的局面，还得多亏杨少将武力卓越。”

杨门光在边上连连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于皓南呵了一声，翻开了杨门光的军情汇报书，念了起来：“第一次暴露身份，是向部门领导行军礼，一不小心行了水星军礼，当晚被四名厄斯军官围堵角落里，危急时刻，彭中将手持步枪将我救下……第二次暴露身份，随厄斯航空部队进攻堪塔里，因左右驾驶舱位不同，在遇到暴雨天气向后急转时，掉进沟里，由彭中将驾驶挖掘机将我捞出，但因为形迹可疑，不久后遇敌方包围，彭中将用手雷逼退众人，危急时刻，我们二人背靠背战斗，剿灭敌军技术部所有敌人……”

他念到这里时满脸无语，看向对面，显然彭羽琼也没想到杨门光这么实诚地把整个经过都写了，正生气地瞪着杨门光，怪他不会藏拙。

“你们俩，”于皓南指着他们，“一个排二兵外加高级工程师，以及一个新鲜兵王，合伙潜入航空局，就给我把任务搞成这样，我是要他们死吗？不是，我要你们在里面安营扎寨，随时窃取敌方下一步计划。”

“报告于总，虽然我们剿灭了航空局三个部门，目前没有成功潜入，但请再给我们一个月时间，”彭羽琼道，“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你怎么保证？该踩的雷你们都踩了。”

“……就因为该踩的雷都踩过了，后面就不会再犯错了，”彭羽琼道，“于总，杨少将性格直率，为人坦诚，这潜伏的工作属实对他来说有一定难度，但面对百人围攻时，杨少将也能平安将我带出去，可以说潜入航空局这项工作，唯有我们二人能够胜任，我请求于总，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于总，都是我的错！彭中将是被我连累的！”杨门光在一旁深感愧疚，低头行礼。

李若希在边上大眼眨巴眨巴地看，士别三日，再看彭羽琼，竟然跟新兵营时大有不同，能够拉下脸来道歉，也能低下头来继续苦求下次机会。

彭羽琼在他眼里一直是很骄傲自尊心很强、也很冷漠的人，却愿意保护与提携这位兵王。

“一个月时间，混入指挥部，”于皓南道，“再失败我可就得换人了，而且你们俩必须降职查办。”

“是！”二人一同行军礼，走出办公室。

门刚关上，彭羽琼抬腿就是一脚，踹向杨门光的膝盖。

“让你汇报书上写好看一点儿，你怎么什么都往上写？！”

“我如实汇报，”杨门光道，“而且我确实犯了两次严重错误，是你救我于危难……”

彭羽琼又踢了他一脚：“懂不懂什么叫‘汇报的策略’，咱就是潜伏这一年半，航空局是不是被咱们干瘫痪了，这不就是‘结果’吗？至于你那错漏百出的过程，不写也罢！”

“不能那样糊弄于总，而且于总不好糊弄，”杨门光坚决摇头，“是我犯错我就得认，不能拉你一起背锅。”

彭羽琼面无表情瞪着他，真是无语至极。

他更有些担心杨门光如此“出师不利”，作为新兵王，如今一年半的时间都过去了，再不出成绩，这兵王就得黯淡无光。

“别担心，这回好在于总又给我们机会了，我保证绝不会踩之前的雷，向你承诺的一样，”杨门光向他挺胸抬头，严肃保证道，“我们一定要潜伏到指挥部里去。”

“方式？方法？”彭羽琼看着他，“之前咱们因为表现突出都进了技术部组织部了，就是一不小心太突出，就会露馅。”

“干脆易容怎么样？直接替换身份，我听说于总的线人有当上五星中将的了，那是相当厉害，”杨门光道，“我看我找个参考对象，也模仿看看。”

彭羽琼心里觉得不靠谱，这一年半跟杨门光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了，此人天生不会做伪，根本不适合潜伏。

“你看，我像个女孩吗？”彭羽琼想到了孙舜香曾经模仿过毒枭之女蕾佳娜，一场战役下来，斩杀无数。

他把耳边的头发掖到耳后，试图做出一个娇俏少女的表情，冷笑一声，原本令人头皮发麻。

但杨门光却无端地脸红了，不敢再看一眼，低声道：“你像可爱的女孩。”

俩人走了没多久，成元霸手下副将前来汇报工作。

“于总，在9月30号的冻土会战当中，我军一马当先拿下硝荛，再破感怀，后在西联盟处围剿周谢宇，最终拿下敌方主将人头，抢占丰饶市。只是这一战我军伤亡惨重，三四四团全军覆没，三九四团损兵折将，剩余不足一半。”

于皓南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听到了这个战果，在最近的几次大型战役中，除却空战由于皓南全面布控能够控制战斗节奏和局势外，剩余几次陆军作战，总是几乎一比一的损伤，艰难挽回颓势。

“你们主将这次战术欠佳，战略失误严重，冻土之时已经陷入被动，后接战初期更不该采取固守阵地的策略，这是停在那里挨打，”于皓南直言不讳，甚至对自己的好兄弟也没留半分余地，“如果在冻土之前积极采取进攻方案，不会给周谢宇调遣两地陆军的时间，这导致了厄军得以巩固阵地并以强大的火力对我军实施毁灭性打击。”

“于总说得是，”对方副将惭愧低头道，“成总自知这一战赢得不划算，一直心中有愧，恳请将军责罚。”

于皓南站起身来，在办公桌后面，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李若希每当他靠近时，都更往后撤一点儿位置，满脸写着“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害怕被于皓南给迁怒了。

“接下来的逢沙会战，我过去领军作战，同时跟成总汇合，咱们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一定要充分利用逢沙地理优势，采取主动进攻方式，争取成功渡过湘江并最终攻占逢沙。”

“部下听令！谨遵于总教诲，我这就回去复命。”

李若希听他意思，原来要动身去逢沙了，那地方地势广博，厄军遍布，将是一场硬仗。

于皓南待到对方离开，转头看向李若希。

“我是可以出去了吗？”李若希问道，“后面的是不是我不该听？”

“你想听就听，你不说你要学习吗？”于皓南道，“那就在这待着。”

李若希有些担心丁一翼那边的情况，可能于皓南会让他回避，见他这么大咧咧的无所谓，他也就在一旁坐着不走了，几次重要将领前来汇报工作，看到他在一边，也无甚奇怪。

接下来，却是方缇前来汇报了，身旁跟着李西彤和孙舜香，三人行色匆匆，面色很不好看，尤其方缇，神情憔悴，像是没有休息好，突逢大难一般，深受打击，连唇色都有些病态的发白。

“于总，三个月前陆续出现的眼盲战俘与厄斯眼部损伤人员，以及致盲性武器的来历与过程，我们这边已经梳理清楚了。”

于皓南听着方缇说着这番话，像是要站不住了似的，有些疑惑，他的目光在方缇脸上停留很久，搞不清楚是怎么了。

孙舜香道：“我来说吧。于总，三个月前我方陆军中将栾可研双目失明一案，经由多方查找，得出结论：敌军进行一项惨无人道的生化实验，为了提取对眼球有爆破效果的硝烟弹丸，将我军俘虏共432名战士眼球尽数摘除，与此同时，运用当地死囚犯4122名以及玫瑰灯塔残疾福利组织的12214名儿童做活体实验，经我方侦破，已经完全扫除该实验基地，诛杀主要医研院主任医师朱金搵父子以及医疗基地生化科员131名，现进行后续安置，力求尽快完成善后处理工作。”

于皓南“嗯”了一声，问道:“那硝烟弹丸是否真的对我水星人眼球有爆破效果，方缇，你回答。”

“他们采取多样品实验方案，就是用各种硝烟元素进行试错，目前从他们的采样活检结果来看……已经提取了有效元素，不止针对水星人，而是所有人的眼球。”

于皓南皱起眉来:“这情况很严峻，你要积极采取应对措施。孙舜香，那死囚还是战俘也就不说什么了，敌方竟用残疾儿童做活检实验，舆论方面有没有跟进？”

“有，已经第一时间介入，同时那几名进步学生，阮崎志等人，我看也红着眼眶一直深入调查报道。”

“提供必要技术支持，并且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是。”

方缇缓缓抬头，看向于皓南：“于总，您关心的就是这个？舆论效果？”

“不然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接受不了？还是无法面对这种打击。”

“我现在进了研究室……什么都做不了，”方缇双眼通红，“我开始反思我究竟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做了水星A军应该做的事！光荣的事，正大光明的事！”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方缇有些不敢相信，那么可怕的数字报了一串给于皓南，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敌方是否真的掌握的眼球爆破技术”，而第二反应，是“舆论有没有跟上”。

“方缇，你一个搞研发的按理说就不该来上战场，亲眼看到‘你做了什么’，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你的上级军官我，我的上级军官于总司令首肯并答应的事，你在反思什么？！”于皓南严厉斥道，“你来时怎么说的？你说你不亲历战场，就没有‘研发灵感’。现在呢？你的灵感被敌军打击了？被鲜血荼毒了？你在这心生哀悼，萎靡不振，还是坚强果敢的水星战士吗？！”

“我是人！是体温36度的人，我为我所造成的杀戮感到不安，我为他们双目失明感到痛苦……”他的眼泪扑朔而下，“我就不能伤心痛苦吗？”

“没有必要！你要是承受不了，妇人之仁，就坐水星鸢回家去！回到你熟悉的地方，没有战火硝烟的地方，抱着你的布娃娃。我需要的战士，是迎难而上、铁血无情的水星战士，不是你这种软弱无能只知道哭的小兵！”

方缇行了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还有你，”于皓南看向李西彤，“最先有双目失明的战俘，是咱们Aland内部发现的，为什么阿波罗军队接手了这项任务？”

李西彤道：“回禀于总，是因为方缇的经验丰富，对x枪炮素来有研究，我怀疑真是一起针对x枪炮的反人类实验，因此，求助了方缇。”

“你自从发现他的本事以后，就有了拐棍心理，什么疑难杂症都去问他，难道我看不出来？”于皓南毫不客气道，“你都知道可能是X枪炮的反向研究，跟方缇脱不了干系，那有没有考虑到他作为X枪炮的研发人，会有自责心理，他也不过是个不到20岁的年轻战士，你凡事仰仗他，还能不能独立行走？”

李西彤当即惭愧低头：“是我没有客观分析情况，没有考虑到方少将的身心，是我考虑不周，犯下大错！我以后保证，独立行走！”

“出去，让方缇立刻去放假，”于皓南道，“后续他再消极怠工说什么不想研发了，我唯你是问。”

“是！”李西彤一转身的刹那，李若希见他泪珠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