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平了。
“别走,”那天王宇行的手,按在他的头上,按着他不让他动,“你别回去了。”
“为啥啊?”方缇望着朝他招手的袁艾青,又仰着头,看着王宇行,“那里是我的家,我爸爸爷爷在那儿。”
“你的爸爸是闻夕言和步睿诚,你忘了?”王宇行低垂着眼眸,黑漆漆的眼睛,从上往下,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他们领养的儿子。”
方缇还是甩开了他,向前跑了几步,牵住了袁艾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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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行跟着尹瀚洋索明月,回到了星洲岛上。
索大豹挺高兴的,大老远刚看到人,便笑着打趣道:“哟,这不是状元郎吗?”
可眼睛瞄到了王宇行白皙的脸上,几根红色的指印,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又让谁给打了?”
“方倾的爸爸,”索明月道,“哥,他说要给星星吃花生米,啥意思啊?”
他问了一路,尹瀚洋和王宇行都不回答。
索大豹脸色变了,只瞪着尹瀚洋,大声骂道:“没出息,窝囊废!你不争不抢,你儿子就受欺负!”
尹瀚洋低着头,对此无话可说。
“上回差点儿被警察打死,这回又扇他脸,又要把他枪毙了!”索大豹越想越来气,怒火只朝着尹瀚洋发,“他于浩海的儿子在外面会被人打吗?!不会!你无能,你老婆孩子就跟你遭罪!”
那王宇行是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是叫明月爸爸,叫索菲娅姐姐的人,打他,无形中也是打他索大豹的脸面。
“大哥,你别骂他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索明月去推索大豹,王宇行也一句句“豹叔、豹叔,我没事”地劝着,可索大豹气愤难消。
尹瀚洋点了点头:“是我无能,我废物。”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里的时候,索大豹将王宇行叫了过去,笑着对他说:“之前临走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考好了,豹叔给你奖励,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王宇行由衷地道:“豹叔给我用不完的零花钱,还叫了那么多护卫,天天守着我、保护我,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但你这参加了高考,也长大了,今年18岁,也算是成人了,”索大豹道,“你爸,托我送你一份成人礼。”
王宇行心中咯噔一声。
他听得出来,这个“爸爸”,指的是凯文逊。
一本厚厚的十分有重量的黑色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大摞银联账单、收据,交到了他手上。
王宇行打开来一看,凯文逊的笔迹映入了眼帘,即便全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暗号,可频繁出现的星星图案,还是让他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秘密安排在星洲岛72个附属岛上的,被洗白的天文数字、惊天巨款。
“数学满分的人,果然一眼就看懂了。怎么样,是很可怕的数字吧?”索大豹在一旁打趣道,“你丁叔显摆他是水星首富的时候,我都在心里笑话他!真正的首富,在这儿坐着呢!”
说着亲昵地捏了捏王宇行的肩膀,非常得意。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600年王室基业,传到他的手里,外加他到处挖掘的钱,都在这儿了,”索大豹说,“你爸是个聪明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十年,钱没有变毛,我按照他交代的方式处理,钱不但全被洗白了,还生了钱。”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只有咱们岛是法外之地,放在我这儿,那方倾怎么都查不着。这些年,我一分钱都没动,全给你留着了。”
王宇行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只对索大豹道:“豹叔,以后我对您、对墨菲夫人、对索菲娅,一定尽忠尽孝……”
“不用说这些,孩子,”索大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在位仅仅8个月,其中干了一件大事,就是跟我签订协议,同意海盗可以制造武器,你知道这对我们一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后来方倾上位,实在不想跟我打,也就没废除这项条约。对我来说,你爸是我们族的恩人,你也就别记我的情了,只是明月……他脑子不好,全心全意都在你身上了,以后,别辜负他。”
“我知道,我爸跟我亲爸一样。”
他的手颤抖着,一页页翻看着凯文逊这厚厚的账本。康珠告诉过他,王俊最后上缴国家的钱,跟凯文逊手里的相比,九牛一毛,只是他们那时还猜不到钱都在哪儿了。
原来,都在索大豹手里。
索大豹永远无法跟天之骄子于浩海共情,但他同情凯文逊的遭遇,怜悯王宇行这个孤儿。海盗重义,他连丁一劭都没有告诉,而是紧守这个秘密。他是凯文逊托孤的不二人选,凯文逊机关算计,每一步都算得明白,孩子交给索明月,但钱要都给索大豹看管。
王宇行的眼泪热热地滚落下来,不断砸在了账本上,那画着的一颗颗小星星,是凯文逊对他数不尽的爱。
索大豹看不得他流泪,只叹了一声:“以后进了大学,进了部队,我们不能派人每天看着你了,趁这个暑假,找到你的帮手,不管是人情还是买卖,你都要有同伴,知道吗?你这么聪明,也不用我提点。”
“知道了。”王宇行抽泣道。
“别哭了。”索大豹从他身边站了起来,将辫子甩在身后,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夜里,王宇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一次次重复,只是今天多了不同的内容。
凯文逊手里拿着一捧蓝紫色满天星,走在前面,像是要去跟他的王妃约会。
王宇行在后面又哭又喊地追着他,叫着爸爸。
“钱也给你了,核武器也给你了,还跟着我们干嘛?”凯文逊不耐烦地回头问。
“我不要钱,不要武器!爸爸,你们去哪儿?”
“地球。”
“我也要去!”
“不带你,电灯泡!”凯文逊还是逗着他玩似的,总是笑着,脚步飞快地向前走。
“爸爸,带我走吧,我好疼啊,”梦里的王宇行,小小的,也就几岁的样子,总也长不大,哭唧唧的,一路小跑,锲而不舍地追在后面,“爸爸,求你带我走吧!”
王子和王妃,都太爱对方,所以,他们一起走了,共赴黄泉,丢下了他。
不管他在梦里怎么追着、求着,他们都不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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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瀚洋晚上喝了点儿酒,绕到王宇行的房间门口,倚着门框,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王宇行还是小时候那个习惯,睡觉时枕着一个枕头,怀里抱着一个枕头,个子已经不小了,却还是习惯地蜷缩成一团儿睡觉,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那时王俊刚刚离去,王宇行从全家人悲痛欲绝的伤心中逐渐明白他失去了什么,就是这样每天抱着枕头呆呆的,不哭不闹,即便是睡梦中也很警觉戒备,怕别人打他、害他,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紧张,到底是让孩子发起了高烧,40多度连天不退,把大人们都吓得日夜难眠,生怕王宇行就此跟着王俊一起离去。
王宇行在梦里叫着,睡不安稳,眉心紧皱,脚一下下往前踢着。尹瀚洋借着窗外月光,看着他脸上红色的指印,说不出的心疼。
他仰头叹了口气,望着星洲岛的上方,一望无垠的浩瀚星空。
王俊,你的儿子是今科高考状元,没想到吧?
你也很开心的,对吗?
第二天一早,八百里加急快报,孙信厚向他汇报,军中一件悬而未决的大事,今天终于落了地。
于凯峰正式向方倾总统请辞军区总司令一职,敬请总统应允百万兵团Art换帅,同时,全A民177个附属驻地岛屿,海陆空三军,6名上将、27位三星中将,皆有资格竞争Art主帅、军区总司令一职!
“咱们吧,也就是重在参与……”
“好好准备。”尹瀚洋道。
孙信厚忽然被拦住了话头,像是没听懂尹瀚洋的意思。
“……准备?”
全军上下,都在等着于浩海接过于老总的军区大印,按流程走个过场就是了,我们准备什么?
“我也有机会参与竞选,”尹瀚洋瞥着自己荣耀的三星肩章,问他的副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