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攻破沐墟宫,为伏魔度苦界最重要的一役,孟花啼修为不浅,原想着跟步少棠一起上战场,但有孩子在身旁便没出征,只留在堂内给受伤弟子们处理伤口。步少棠本想让她留在朝天殿安心等自己回来,但孟花啼只剩他一个亲人,孩子也时常闹着要找爹,为了让她放心便让她留在这里。
然今日她忙活着给受伤弟子处理伤口,两个孩子就自己跑出来玩了,师茹嫣不小心撞上了风清扬。风清扬听闻自家上战场的弟子折损了大半,心中很是愤恨着恼。现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可以泄火,又听手下说是师香夷孩子,当然是要狠狠训斥一番,好在孟花啼前来给两个孩子道了歉。
可风清扬见着孟花啼心里更是窝着恨,哪会那么容易让她就此作罢,连带着孟花啼一通乱骂。
从孟花啼被风凌霜护着开始,风清扬就对孟花啼诸多不满,而今在这里见着她,心下更是不快,带个孩子的妇人就该待在家里头,跑来这种地方就是来捣乱的,现在连个孩子都看顾不住,尽只会瞎添乱。
风清扬一直都看她不顺眼,杀父之仇也没想过要宽恕原谅她,所以更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当众辱骂一阵,孟花啼也不再和他置辩拉着孩子就要走。忽然,风清扬抓住师茹嫣说冲撞了他,要给师茹嫣点教训长长记性,不然日后长大没了规矩,可不得比师香夷还目中无人。
说着就拿起马鞭要抽师茹嫣,孟花啼上前抱住孩子作挡,一鞭子狠狠落在孟花啼身上。苏姝见自家小姐和步少棠在屋内议事,不好莽撞冲进去打断,于是就来找师香夷了。
师香夷冲进屋内,正巧见孟花啼抱着孩子坐在地上,便上前扶起,急声问道:“步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个混账东西欺负你了?”
孟花啼一手抚着手臂,摇头道:“师姑娘,我没事。”
师茹嫣一把抱住师香夷大腿,哭着道:“阿娘,这个坏人要打我,他还欺负仙子。”
师香夷面色冰冷,眉间积压着阴郁之气,怒道:“风清扬!”
风清扬喝道:“师香夷,是这死丫头先撞上的我,我教训教训她,难道不对吗?”
师香夷怒目而视道:“她是我的孩子,何时轮到你插手管教了!”
风清扬也怒道:“师香夷,我可是仙门弟子,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师香夷将师茹嫣护在自己身后,睨着风清扬道:“三岁孩子无意撞了你,既然已经对你道过歉了,你仍不依不饶,还想要动手教训我的孩子,我师香夷岂能容忍你!”
风清扬双目圆瞠,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今日两大门派首战告败,你倒能耐,只会躲在帐中当缩头乌龟啊!”
师香夷眼神一睨,刚想要出言,孟花啼急忙道:“师姑娘,走吧,不要跟与这般人争辩了。”
听得她这么说,风清扬顿时就听不顺耳了,指着孟花啼破口大骂道:“你这小贱人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这般人!这三年你在我家,吃好喝好住好,不感激我家恩情便罢了,还敢反咬一口。那街边的狗儿,喂了三天都知道摇尾巴,你还真是忘恩负义啊!”
苏姝出言劝拦道:“公子,要谨言慎行啊,小姐叮嘱过的,不可对步夫人无礼。”
一听这话,风清扬就更来气了,这三年风凌霜没少在他面前护着这个女人,什么她娘做的事与她无关!母债女偿,天经地义,凭什么要给她脸面。给了她脸面,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这能忍得下去?!以前不敢动她,那是因为步曲觞和沈秋辞在,现在人都死没了,谁又能给她撑腰。
说罢,风清扬顿时扬起马鞭,猛地就朝孟花啼抽去,喝道:“少拿我姐话压我,真以为我不敢动她!”
师香夷一手抓住袭来马鞭,寒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动她,谁又敢动她!”
风清扬恨道:“师香夷,你不要太嚣张了,这是我的家事,你是她什么人,有何资格替她说话。”
师香夷睨着他,恶声道:“笑话!她是步曲觞的掌上明珠,沈秋辞亲手养大的女儿,还是步界主的妻子,现今水月仙境的当家人,我倒想知道你攀的哪门子关系啊!”
一旁几位风火门弟子见风清扬挨了打,立即出声拦道:“会主大人,我家公子其实什么都没做,只不过训了孩子几句,这就是一个误会。”
另外几名风火门弟子,连连附和,道:“对,是误会,误会啊。”
师香夷转过了身,眼神冷厉地看着众人,沉声道:“好一个误会,你们是觉得我眼睛瞎了?还是欺仙霞宗没人啊?!”
见状,帐内五六个风火门弟子霎时齐唰唰横枪,师香夷回身一团阴黑妖气聚于掌心反手一挥,黑气飞掠而出重重一击,几位风火门弟子顿时被击倒在地,高喝道:“放肆!”
季司离站在帐外注意到这边动静,见营帐围满了人,又听得里头有师香夷的声音,连忙掀帘走了进去。
风清扬见她敢动手打自己门下弟子,登时怒上心头说话也毫不客气,骂道:“师香夷,你一介妖奴,靠着妖绘莳心术这般肆意猖狂,你有何面目自称人母,也难怪这死丫头会如此没教养,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听到这句,师香夷立即转过了身,眼里带着愤怒唤出暴雨青针欲刺,苏姝立即冲上前拦住师香夷,道:“会主大人,不要冲动啊。”
孟花啼愕然赶忙拦住,知道动了手是要出事的,眼下外面还在征战,战况不稳,此时更不能自己人打得两败俱伤。
彼时,季司离走上前两步,沉声道:“这两个孩子,是我让她们在这玩的。”
季司离一袭白色道服,手持一拂雪负手而立,走到师香夷的身旁,微侧眸看着一旁的少女,道:“你不在屋里议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师香夷没答话,抬眸定定地看着季司离淡漠的神情,她缓缓地垂下了手,敛了面上的怒色,胸口起伏冷沉了一口气。
“步界主与冷教主在主屋议事,我便让弟子带此二人,去别处屋子玩罢了。”
风清扬不领情,哼了一声道:“季公子,何必为介妖奴多事出头。”
季司离转过了身,扫了一眼后边横七竖八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风火门弟子,面色不变,淡淡地对她道:“找到了孩子,还不走,敢和灭度葬刀盟的人动手,当真是胆大包天了,堂堂会主大人就是这样轻率鲁莽行事的吗?”
听得季司离为其出言,风清扬面上动怒,刚想要出言斥骂师香夷,季司离便又转过了身,神情平静地又道:“风三公子,我还有事商议,这人我带走了。”
风清扬双眼通红胸口起伏不止,好似有团烈火积聚在心口,强自忍耐,道:“好,今日我就给你这个面子,饶她一次。”
季司离缓缓地道:“怎么还不走,还想再打啊。”
师香夷看了眼季司离,没有言语,俯下身抱起了师茹嫣朝着屋外走去。
季司离也动身出了屋子,望着远处师香夷抱着孩子的背影,忽地身后走上来一道白衣身影,面容明俊,剑眉星目,周身带着一股沉稳庄重的气度,他抬眸顺着季司离的目光望去,见着一身云蓝轻衫的师香夷。
走上来这人,正是季司离的兄长季闻麟。
“站在这发什么呆呢。”
季司离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向那边,淡声道:“没什么。”
季闻麟漫不经心地道:“可是想去跟她说话?”
闻言,季司离微微一愣,抬眸和季闻麟对视一眼,口中却无言语。
季闻麟见他这副神情,便知猜中了一二,面容带笑,道:“之前见你潜心修炼,以为你一心向道,没曾想你也会钟情于人。”
季司离恍若未闻,面色冷然,转身道:“我先回房屋了。”
季闻麟却唤住人道:“等等,你这性子,说两句话就沉不住气哪像个君子呢。”
季司离转过身看着季闻麟,回着道:“兄长贵为一宗之主,成天寻人作乐,兄长是正人君子。”
季闻麟微微一笑,道:“修仙之人也是人,心中也会有情的。说实话,这师香夷身为一介妖奴能有如此作为,不论是胸怀气度,还是修为建树,皆在诸多正派仙士之上,这样的姑娘啊确实令人钦佩,难得。不过她是妖魔之女,纵然人再好修为再高强,与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况且她小小一个姑娘,身边多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身世背景复杂,这些事情想必你都看得明白。”
季司离神情淡漠,语气坚定地道:“我不在乎。”
季闻麟转过眸子,恍如听错了般神情颇有几分意外,问道:“你不在乎?你有想过,她那孩子是谁的吗?司离,你是仙门正派的弟子,天底下什么女子没有,有必要为了一介妖奴背叛宗训吗?”
季司离淡淡地道:“背叛宗训,尚不至此。我还有事,就先回房屋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季闻麟负手而立,站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回了房屋。
翌日,冷道涯依着计划发号施令对沐墟宫发起决战总攻,沐墟宫下有一河道要地,蜿蜒而上河道山顶,也是此次大家决战的主战场,抬眼一望仿佛一道云顶华台,横在奉天宗头心处。
从远眺望,沐墟宫在黑云层叠里尽是苍茫的血红火海,隐约窥见高隆而起的山体,像是一尊宝冠压卧在无尽头的环山边缘,画下了围拱的界线。
原本计划是分布了三条路线,季闻麟带着一拨人,由西侵北上,步少棠和季司离、师香夷等人为一拨,由东侵直入,而冷道涯从南侵入,而剩下风凌霜和风清扬带来的弟子,则负责为诱饵引开尸傀为后退事宜开路,谁知开战之后三路尸傀被打的落荒而逃,几人跟着尸傀一路追击上沐墟宫。
季闻麟领着一拨清虚道弟子,从一条大道上率先冲上了沐墟宫,觉察有人走近回头一望,正是步少棠等人,率着众派弟子也冲了沐墟宫。
步少棠与季闻麟对视一眼,先开口道:“糟了,中计了。”
季闻麟如有所感,道:“此次大家轻而易举攻上沐墟宫,只恐进入山道之时,便已落入了尸傀圈套。”
季司离点头道:“尸傀是故意将我们引入此地。”
季闻麟临危不乱,道:“如今上了沐墟宫,后撤之路多半已被堵死,素怀容故意将我们全部人引上沐墟宫,怕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步少棠环视周遭,暗淡道:“不对,素怀容目的既然是为把我们赶上沐墟宫,冷教主由南道侵袭而上,为何至今尚未到此。”
师香夷想了须臾,直接道:“我猜他已经被俘了。”
这一边,沐墟大殿内,冷道涯东倒西歪地出现在地上,单手撑着地上黑玉石,身上似乎身受重伤,神识恍惚,面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污,浑身动弹不得像是遭了重击。
忽然,殿内一张巨大的玉座上,传来几声肆意的大笑,冷道涯抚着额头微微抬首,循声望去,玉座上是位女子,身穿红色鹰袍,头戴宝冠雄鹰发冠,这个人身前站着四个恶骨血傀,正以一种居高临下,令人感到压迫的坐姿坐在玉座上俯视着冷道涯。
冷道涯抹掉了脸上的血污,终于看清了玉座上人的真面目,正是素怀容。
冷道涯诧异道:“素怀容,是你!”
须臾,他抬眼一望,又望见了旁侧地上趴着个少年,许久,他才看清是位身穿寻常黑衣的弟子。这人就趴在他几步之外,微侧首看了看地上人,嘴角殷红满身伤痕累累挂满了彩。
大殿中,没有弟子驻守,这人见冷道涯醒来,艰难撑起身躯缓缓地趴至身前,护着神识恍惚的冷道涯。
冷道涯强睁着眼睛看了许半晌,才看清楚这人模样,正是宣乐。
彼时,玉座旁侧走下来一位红衣男子,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嘴角露出异端邪笑,抬步行到二人跟前,抬脚就朝护在冷道涯身前的宣乐踹了过去。
那戴面具的少年嘴角微扯,亲热地道:“冷教主,被俘的滋味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