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响完的时候，廖迴的脚还悬在半空中，姿势标准。
许修凡扶住了他的脚，提议：“要不去完校长办公室再打？”
廖迴把脚收回来，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走吧。”
一班教室在五楼最侧，要去校长办公室的话，需要穿过好几个班级，然后再上一层楼。
下课时间，有的班级走廊上全是人，有的寥寥几人。
廖迴边走，一手挡着脸，把头上摸得着的两个揪揪拆掉。
许修凡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看向廖迴后脑勺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唇角微微勾起，冷酷得有些凶的脸上，难得显现出几分青春的少年意气。
两人身高腿长，走的都有些快，没太注意到经过的某个班级里，穿透窗户的一道目光见到这一幕，微微怔住。
两人到校长办公室时，廖迴的发型已经被手动恢复过来，许修凡眼里只剩了可惜，很快恢复成日常的默认表情。
廖迴屈指叩了叩门。
听到敲门声，副校长和校长同时抬头看过来，然后副校长称有事，抬脚走了。
走前还拍了拍他俩的肩。
校长直接开门见山，说的是早会和中午食堂同学挑战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校领导的都有这个毛病，两件事说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说老师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今天下午第八节课，你们俩就给理科班的同学分享一下你们的学习方法，这个副校长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是不是？”
锦城一中高二年级的第八节课都是自习课，没有一个老师会在这个时候来上课。所以他俩分享学习方法，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
廖迴和许修凡点头。
“行，那你俩好好准备一下，第八节课就从你们班开始巡讲。”
廖迴和许修凡好好准备了一下，把他俩的学习方法做成了学习计划的样子印了二十几份，准备每个班放几份。
当廖迴和许修凡并排站在一班的讲台上时，只一个眼神，底下就响起了一班同学们激烈的欢呼和鼓掌。
“芜湖！！我们班两大门面来分享变帅的秘籍了！”
“班长真的吗真的吗？你们终于舍得传武林秘籍给我们了吗？！”
“胡说！班长明明是和许修凡一起来演武打片的！”
“扯几……明明是爱情…唔！”这句话被一班同学的猿啸和驴叫淹没。
……
叽叽喳喳的，也没听清几句话。
许修凡保持着默认表情，没说话。
在高一刚进班级的时候，他曾跟廖迴竞争过班长。
最后以一票之差落选。
现在看来，廖迴这个班长做得很成功。在平常，他似乎和班里的谁都能处成朋友，在很多班级事务上，又很有威严感，非常有号召力。
于是到了像现在这样类似的场合，以下往往都是给他的呼声。
即便许修凡觉得廖迴给同学们的微笑并不发自真心，这也不得不承认，凡事笑脸迎人带来的便利非常多。
只见廖迴往前面站了一小步，靠近讲台，目光望向前方，身姿修长，浑身的气势沉下来，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瞬间把猴子猿驴什么的都打回了原型，安静如鸡。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要说什么，那就不废话。我们先听许修凡同学分享他的学习方法。”
底下齐齐地应了一声好。
见全场气氛镇了下来，廖迴侧目，示意许修凡开始。而他自己则后退一步，做出倾听的姿态。
许修凡倾身拿了根粉笔，余光瞥见廖迴认真的姿态，板书的动作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他还以为廖迴会对他的学习方法不屑一顾，看起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自从变过狗之后，他隐约意识到，十多年来，他对廖迴的很多认识都有些细微的偏差。
纠正这些偏差之后再看廖迴，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讨厌。
许修凡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开口：“我的学习方法很简单，第一……”
……
他说完之后，黑板上的半边写满了树状图，大小项的安排条理清晰，简明扼要。板正得像他这个人一样。
轮到廖迴时，他没有在许修凡特意留给他的那一半空白黑板做板书，而是换了一种粉笔颜色，在那树状图上备注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总体的学习方法，依旧是许修凡的框架。
一个班讲完，总时长十五分钟。
一节课也就够去三个班。
两个人越讲越熟练，剩下的班级听到大佬来分享学习方法，也很配合，没有出现一般那样的捧场行为。
三个班，硬生生给两个人的效率整成了四个班。
照旧是许修凡先讲，廖迴后讲，加补充。
许修凡感觉四班有些不太一样。他一上讲台的时候，就能从人群中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在紧紧跟随着他。
等他去找的时候，那道目光却又不见了。
“怎么了？”一旁站着的廖迴低声问。
许修凡对上廖迴温润清透的目光，动作幅度不大地偏了下头，“没事，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许修凡忽略了那一点怪异感，拿起粉笔开讲。
许修凡端正透锋的字迹很快在黑板上排列开，咚咚咚的板书声节奏轻快，又有力。
廖迴没有在一班时听的那样认真，目光随意的扫荡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落点。
五月份晴朗的天气很多，此时已近傍晚，外头橙粉色的霞光漫进了教室。
他在静谧声中，看向四班后窗外的风景。
长长的树木枝末端带着点深翠色的树叶，被霞光映成一片漂亮的剪影，非常适合被夹进书里当书签。
廖迴的脑子里瞬间出了好几个做叶脉书签的方法，余光里却有一处人影悄然抬起了头。
在一众认真做笔记的人里，很显眼。
那个同学似乎是个女同学，长得很是秀气，按男生的标准剪着短发，穿着男款的夏季校服，抬头时有些羞怯，目光似乎是落到黑板前，许修凡的脸上。
前窗也有霞光钻进来，衬得许修凡的侧颜像是在发光，让许修凡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廖迴在心里哇偶了一下，许狗在特定场景下，居然有几分姿色。
再看那个女同学，含羞带怯。
廖迴不禁感叹，这几分姿色骗骗别的班的小姑娘，也确实够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许修凡讲完走下台阶时，悄摸问了一句：“许修凡，你想早恋吗？”
两人在高出一阶的讲台上停留了一下。
许修凡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你不会想女装来勾引我，企图用这个来耽误我的成绩吧？廖迴，做人……”不要太缺德。
还没听完，廖迴满脸无语地打断，“死直男。”
当许修凡的桃花，怕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只怕那怀春的姑娘，正儿八经地对许修凡表白，许修凡也只会问“你是不是廖迴派来耽误我学习的间谍”。
还想他女装勾引，做什么春秋大梦？！没安好心的狗东西！
廖迴深吸了一口气，把许修凡拉下来，背对着讲台，调整情绪，几秒之后保持着笑容开讲。
到他讲完最后一个字时，下课铃响了。
时间刚刚好。
廖迴说完就回教室收拾东西走人，没想到就算是先走一步，依旧在那个必经路口，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许修凡。
许修凡挡在他身前，满脸严肃：“廖迴，在教室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廖迴面无表情听他解释。
许修凡没见他抗拒，便继续说：“我不是说你的女装不好看。”
又是女装。
廖迴盯他。
“按廖阿姨的颜值来说，你女装肯定也很好看，”
廖迴眼神结冰。
“但你用女装来骗我早恋，不仅耽误我学习，也耽误你自己学习……”
廖迴后退一步，扭身侧踢——
一道劲风猛地蹿向许修凡的肚子，止在了半空。
脚腕被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许修凡后退了许多步，脚底和肚子只差几厘米。
许修凡惊呼：“我劝你不要女装早恋，你怎么还踹人呢？”
廖迴收回腿，冷笑：“许狗，闭嘴。”
说着，动作迅速地踹了脚许修凡的小腿。让你和你的女装见鬼去吧！
廖迴把没有防备的许修凡踹了个踉跄后，怒气冲冲疾走回家。
疾走还是挺有利发泄情绪的。
等到家时，廖迴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放下书包，便看到他家那只蠢狗蹲坐在一堆按钮前，狗眼睁开了一条小缝，不像前几天瞪得那么大了。
这狗又变正常了？
这狗上次没检查出身体有问题，他还特意让他妈带去做一下狗狗智力测试。
这两天忙着卷许修凡和整许修凡，没太注意它。
就这么看上去，好像是正常了一点。
廖迴走过去，要捏蠢狗的后脖颈。
蠢狗忽然抬起了爪子，狗眼向下看了看，然后依次按下三个按钮。
按钮1：“主人。”
按钮2：“我饿了。”
按钮3：“吃饭。”
按完，蠢狗仰头看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狗眼，稍微增大了一点点。
小眼缝里透出的光似乎是期待。
廖迴看它顺眼了一些。
蠢狗半晌没看他动，然后重新依次按了一遍：“主人，我饿了，吃饭。”
然后尾巴上扬，飞速晃动，小眼缝里期待的光芒更盛。
廖迴摸了摸狗脑袋，起身给它倒狗粮。
隔壁，许修凡还在纠结“廖迴、女装、早恋”几个词的关系，一路上推翻了好几遍脑补出来的想法，到家时终于把逻辑圆过来了，“难道廖迴这么问，是他自己想早恋？”
许修凡惊讶。
许修凡不解。
许修凡思考廖迴想早恋的对象是谁。
没思考出来。
八点半，许修凡定的闹钟准时响起。
许修凡坐在书桌前再度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早恋这么耽误学习的事，廖迴为了卷他一定不会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