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淡黄色交织的一切,让她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而变得浅眠,所以她一下子醒来走到窗边,就看见一身雪白睡衣的景晓萌,匆匆跑下去楼梯,然后在开了门后诺诺地站在门口,被船老大训斥。
“……你这带的是什么同学!半夜偷解了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景晓萌闻言也是一惊,连连道歉,反倒一副诚挚着急的模样,让人不舍苛责。
船老大也只是气急了,见此也知道他是无辜,就软了下来。
其实船老大没有立即出海而且来找景晓萌,也只是为了确认偷船出海的人数,以便寻找而已。
但景晓萌在打电话确认完仍在酒店的人数后,却不肯留下,一定要跟着去海上,说是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也要确定同学们的安全,所以硬是跟了上去。
张稀霖本换了衣服也要去帮忙的,匆匆跑下楼梯,也要跟着去了。
结果船老大用本地话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笑着提脚走了,景晓萌也有些羞地看了一眼楞在门口的张稀霖,讷讷地急促说了句“你在家等着吧!”,而后也跟着船老大走进了没有月色深沉幽静的黑夜里。
张稀霖只好一个人退了回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一整晚过去了,张稀霖窝在沙发上的时候,恍惚间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进来。
太阳的白光映在景晓萌的身后,衬得他高大的身影颇有一番天神降临的风范。
然而却是直到张稀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上是带着伤回来的的。
他脏兮兮睡衣一边的袖子,不知被什么划了开来,露出一大片的白色纱布混杂着点点血迹,看上去很有些渗人,张稀霖一时有些呆住了。
景晓萌昨天下午根本没有午休,昨天晚上也没睡,对于他这种作息良好的人来说,连续的不眠和体力过度消耗,使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感到非常疲惫。
张稀霖见他这么仓皇一进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一只手放在沙发的靠座上,只看了一眼他,很是拘促。
景晓萌却是勉强制住了困意,笑了一下宽慰她,虚弱地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了”,进了浴室——景晓萌也是有些洁癖的,更何况在张稀霖面前,他隐约知道她也是很有洁癖的,所以自然不想落了下乘,给个什么有不合适的机会。
而直到景晓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张稀霖还是站在沙发旁有些扭捏,但看到景晓萌要上楼休息,就鼓起勇气喊住了他,“呃,你……”
景晓萌转过头来。张稀霖看到他困倦地目光看过来,反而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就那么定定地站着。
景晓萌停下,看到桌上摆着两个简单的煎蛋,和一杯橙汁,心念一动,景晓萌的手从扶梯上放了下来,向她走去,含笑道,“那是给我的吗?”
张稀霖微微点头,景晓萌浅浅一笑,头脑昏沉坐在餐桌上,其实现在比起来吃饭,他更想的是去睡觉,只不过是张稀霖的好意,所以他还是吃完了张稀霖煎的两个鸡后蛋,才打算要去睡觉了。
张稀霖见他吃完了立刻又要上楼,犹豫了一会还是指了指他的头发,“你就这样……睡觉”,景晓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无奈的笑了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张稀霖知道那种困到极点的时候,人是有多难控制自己的举动--那种几乎能一头就栽下去地板的本能,能支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了,所以景晓萌现在仍这样温和,的确算是很尊重她了。
张稀霖不知为什么,一时不忍,竟脱口而出说了句“我帮你擦干吧!”
这话一出口,张稀霖自己都觉得懊悔,不知为什么自己要说出这些话来,但还是尽力表现得自然,眉眼淡然地看着他。
景晓萌也是累到极点,点了点头,不管什么,径直就在沙发上趴下了。
张稀霖自己说的话只好照做,她去卫生间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半跪在沙发旁帮他擦拭。
细长的手指穿过景晓萌蓬松的发间,棉白的头巾擦拭过他的耳朵,可能有些用力,让他的耳坠有些红色。张稀霖经常给张溪岩吹过头发,所以很快就弄好了。
而景晓萌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情感上恨不得时间更久一些,可理智上却已经几近丧失感知任何事物的能力。
于是只没多一会,景晓萌在暖暖的阳光照射下已经陷入沉睡,张稀霖看了一眼他在阳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脚趾,给他盖上薄薄地被单。再然后,无所事事的张稀霖看着他碎了一袖的睡衣,就找出针线补了起来,补好了以后还顺便洗了一下。
只是洗衣服也洗出了麻烦。本来内裤她是放在一旁的,不想洗的,但想想那内裤单独地摆在一旁,又未免太明显了,所以也一起洗了。可她刚洗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像自己上赶着讨好似的,然后就这样,她的脑袋就这样被来来去去的各种思绪充斥着,一片混乱。
所以,为了不再想这种令人折磨又羞耻的心思,张稀霖就想出去海滩走走,试图通过晒晒舒服的太阳——她的体温一向偏低,不知是因为什么,可能是生病的缘故,经常如坠冰窖……但夏日炎热的太阳,的确能让她来舒缓自己的心情,能感受一种生命血液里存在的温热感。
张稀霖一人独自在海边走着,本来也没想去想什么的,却是脑海里不自觉地又窜出景晓萌的样子,和他的那个让给自己住的房间——张稀霖虽然平时表现得是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她其实却是很能耳听八方的观察细致的,不然也不能在她父母如此水火相交的生活中如此安然。
本来看到那房间布局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后来又听到那种沙滩萝卜的老汉说了,也就确定了那房间的主人……只是她有些闹不明白,不知景晓萌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有说过什么的话,张稀霖应该不会错过什么,也能从旁推敲出些什么,可景晓萌却是表现得很隐晦,害得张稀霖即使想说他喜欢自己吧,都觉得好像是自己太自恋多想了!
其实也都怪景晓萌这种面面俱到的的好人形象,随时随地都照顾着别人情绪的做法,真的很容易让她这种缺爱的女生感动的。可她自己又太蠢,又因为他对待所有人都好像是这样关照暧昧的态度--而她没办法分辨真伪,才会自寻烦恼,以为他是不是会喜欢自己......可其实事实上,很有可能就只是她自己多想了的缘故。
张稀霖这厢正烦恼着,却没想到刚好碰见了也在外面和那个医学世家出身同学一起闲逛的刘世曦。
刘世曦穿着修身的比基尼,那个男同学穿了条五分裤紧紧地搂着刘世曦的腰站在一旁。
她借故和张稀霖攀谈一会,却没介绍她身旁的男同学是谁,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正常来说,如果不是想要交朋友的情况来说,她没介绍那男同学就很正常,那她们简单打过招呼就算完了,可刘世曦明显不想和她交谈却又不让她走的样子,令张稀霖瞬间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张稀霖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呢,刘世曦的话锋一转,就提出要和她换房间住,“我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一起住”,刘世曦如是说,友善地笑了笑。
刘世曦希望张稀霖可以去酒店住,而她能去景晓萌家住?张稀霖犹豫了一下,才明白她此番主动和自己说话的意图。
张稀霖的眉目一凛,本想拒绝的,只是心里又被刚刚自己和景晓萌不明意味的态度而产生了杂绪,莫名就不想再在那里待了。
张稀霖原本心知,她是该回去问问景晓萌的意见才说的,毕竟这样才不算失礼,却莫名其妙地还是答应了刘世曦的这个要求。
刘世曦听到她想要的的答案后,就露出一个更加美艳的笑容,跟张稀霖约定好了时间,立刻就拽着那男同学回去酒店收拾东西了。
睡醒之后神清气爽的景晓萌,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懵懵的,却是依稀想起在睡前自己头顶上被触碰的那些柔软的感觉,就不由地心驰荡漾,在楼下哧溜地转了一圈后,压了压心思,就打算上楼看看张稀霖现在正待在何处。
结果刚上了二楼的转角,他看见挂在二楼阳台上随风飘扬的雪白睡衣,看上去完好如初地如同一只在风中飞舞的蝴蝶。
景晓萌伸手把飞扬地衣服拉过来一看,一眼就认出那细密的针脚是张稀霖的手笔。
他原本还以为妈妈留给他的睡衣就这么破费了呢,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她弄好了,松开拉着的衣角,景晓萌低头一笑,突然有些不可思议起自己现在的心境。
倏然想起这两天他老呆在书房,却其实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为的也不过就是想在离她更近的位置上呆着而已。
而那个反应迟钝的人,大概还不知道他把他的房间让给她住吧!还以为他妈妈真的舍得让她唯一的宝贝儿子,住在房子背后那么阴暗的角落吗?
景晓萌不禁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的懦弱。
他是很想和她表明心思,可他要是是个能够做到那样事情的人,也就不会喜欢上张稀霖这个,他一直认为是他永远也够不到的云端少女了。
不过想想现在这样也好,他可以慢慢感受,慢慢把那些爱倾注进时光的涌流中,体会那些悸动。
景晓萌漾着笑容穿过走廊,想起早上张稀霖给她做的早餐,还帮她擦拭头发的举动……不由地暗想都怪他太累了,什么都感觉不到,才无法重温当时的意味。
景晓萌的心情一边懊悔,一边美滋滋地走过原本他的房间门时,透着门缝却意外地看见她待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还似和他亲吻的样子!
景晓萌顿时如雷电掣,瞬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登时身子就不由地倒退了一步,碰倒了花风铃,将里面的人引得打开了房门。
景晓萌瞬间想转身逃离,但他的血液却像凝固住似的,令他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弹。
直到那个生科院的、他的同班医学世家的男同学站在门口和他斯斯文文地打过招呼,景晓萌看见在房间里整理衣服的是刘世曦后--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但他的心才仿佛恢复了似的,一下子又跳动了起来。
景晓萌舒了一口气,却又愣了一下呆在房门口,奇怪为什么他们两会在这里。
似乎看出了景晓萌眼里的疑惑,刘世曦解释说,是张稀霖觉得她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住一起有些习惯,还是去酒店和女生一起住自在些,所以才和她换的。
刘世曦说的那个理由其实很站不住脚,但景晓萌理智上相信了这些话,有些感到挫败--因为他知道张稀霖惯来是不擅长与人同住的,但如果选择和一个人住或者其他的话,她会选择还是和一群人住的。因为在很多人的情况下,别人会忽略她,而如果在这里,有其他一个男生,又独独有他的话,的确反而令她不自在些。
不过纵使景晓萌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但潜意识里却不是很相信,不过自然也不好意思去问就是了,毕竟人家都主动搬出去了,明显他也应该心知肚明,再去追问就不好意思。
景晓萌心思流转着,余光却刚好看到就刘世曦要将衣服放进衣柜。不想他们住在自己的卧室里,景晓萌就立刻应承请她去另一个房间住。
刘世曦诧异不解的看他,景晓萌也不知道怎么一个谎话就这么诌了出来。他只好解释说张稀霖的床铺不干净了,所以他会给刘世曦换床新的房间。
而刘世曦是那种不用她自己动手的话,自然是什么都乐意的人,所以就住在了一楼下面的空房间里——当然办什么事也方便一些。
当天夜里,即使他们努力掩饰了,楼下的房间响起了奇怪压抑地低声,搞得正在上方的正在想张稀霖的景晓萌面红耳赤,又有些不悦,一夜不曾睡着。
第二天一早,景晓萌很早就床了,打算在他们离开前,为了他带来的学生偷偷在船老大码头上解船、和为所有人带来麻烦的事,去向船老大道歉并致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幸,景晓萌刚好在沙场拐弯的时候,碰见了正在帮老奶奶晒虾膏的张稀霖。
彼时的张稀霖正蹲在地上,带着编织帽,细瘦的身子委在地上,要不是她的坐姿形态和其他人显得很不一样,景晓萌几乎没认出她。
因为她坐的尽量地直,这一点也不同别的妇女那样低眉服帖佝偻着腰--对于做农活来说,保持那样的姿势无疑很受累。所以她特别显眼。
景晓萌想了想,本想装作没看见径直离开的,却还是忍不住进去庭院和她一起帮忙。
而张稀霖除了他刚一进去的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外,并无任何话语,只是手上不停、熟练的地摆放虾膏。
这种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