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人的武器是长矛,一寸长一寸强的古话有些道理,在进攻时天然的占有优势。
谢太常不太擅长近战,长矛怼到脸上时就更慌,直到长矛在眼前被人挑飞,锋利的尖端险险擦过鼻尖后才又反应过来。
“如果下不去手,可以试着想象一下他们是被感染的丧尸,或者会危害十方城的反叛者,总之别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同类。”
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甚至听不出说话人的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谢太常左前方是朔月那个不善言辞但身材十分健硕的队员,右边是在沼泽里伤了脚的金发话唠,都绷着一张脸将长刀甩得让人眼花缭乱,刀光晃过必然掀起一串血点。
蒂卡尔和纳贝克与这些玛雅人不同,刀捅进去它们也不会受伤,只是身体会稍微变得淡一点,把灵体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相柳反而因为有实体而在它们这里占不到便宜。
“你们信的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总是大半夜的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怎么,见不得光吗?”
相柳其实也不是擅长白天行动的物种,但天天三更半夜的折腾真的让人不胜其烦,打扰好梦就不说了,这些人类也因为看不清而很被动。
纳贝克只是沉默的加快了攻势,长矛连刺劈砍,蒂卡尔在一旁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满满拉开长弓:
“住口,不许亵渎我们的神明!”
羽箭和它的愤怒一起飞到眼前,相柳偏头躲过,避无可避的被纳贝克一拳砸中侧脸!
柔软的口腔被牙齿硌破,血腥味立刻涌了出来,相柳顶了下腮,偏头吐出口血沫,长刀又一次切断纳贝克的颈骨:
“这不是事实么,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神与玛雅同在,我的力量源源不绝,你确实很强,但你那些同伴可不一定。”
蒂卡尔丢了弓箭,也拿起一支长矛,两人合力将长矛交叉着压在相柳的刀刃上,用力前趋,
“你不用牙尖嘴利试图激怒我,不管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和他们一起送上祭台,头颅和心脏献给至高无上的太阳神!”
“好啊,”相柳摇晃着手上的骨链,交错的犬牙泠泠碰出碎响:“我会把你们的神明一起带上去,让他们也尝尝被献祭的滋味。”
“剁下头颅挖出心脏,最后肉身也从那座神庙上踢下去,在石阶上翻滚,摔得粉身碎骨!”
蒂卡尔横眉怒目:“你!”
相柳挑开身前压制的长矛,刀尖突刺进蒂卡尔怒睁的眼睛,悍然一拧,
“不用着急,等我把你们耗虚了,他们自然会消失。”
两人的身体已经比刚才淡了很多,再有一百刀,绝对可以暂时让它们消停下来。
虽然不会死也不会痛,但刀尖搅烂眼球的幻痛还是瞬间生发而出。
血溅在相柳苍白的脸上,长发在风中张牙舞爪,愈发衬得他像个从地下世界爬出来的嗜血恶魔。
蒂卡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天空又开始飘落雨滴,相柳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润,不知道无语更多还是疑惑更多,
“这不是天天在下雨吗?你们到底在旱什么……”
“正好我知道一个很会治水的人,要不然介绍你们认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名字,相柳的脖子条件反射的一凉又一痛。
竟然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的老仇人,相柳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把自己的头都砍了的大禹跟它们比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毁灭玛雅的干旱不是现在,而在过去,”蒂卡尔咆哮起来:“我只要送给神明的祭品!”
“好吧好吧,”相柳险险躲过它刺来的长矛,脖子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凉过后迅速泛起热痛,
“不是就不是,你喊什么,声音太大了震得我耳朵疼。”
蒂卡尔的纳贝克带来的玛雅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带来的人正在不断的向着相柳聚集,相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快了,在这个该死的二十天周期结束之前,他不会再让蒂卡尔和纳贝克靠近禹成泽半步。
长刀旋绕周身,迅速爆开一道刺眼的蓝光,最后几个苟延残喘的玛雅人也湮灭在刀光中。
相柳合身回挡,刀刃与长矛碰撞出刺耳的爆鸣,一瞬间的僵持后长矛断裂,刀锋从头顶一劈而落,将纳贝克劈成了两半!
这次,它没能再拼回来。
大势已去,蒂卡尔四下看了一圈,忽然紧闭双眼,嘴唇快速蠕动,念诵起古老神秘的颂文。
低沉的吟唱迅速将他们包裹,紫白色电光劈裂天空,冰冷的雨滴落下,
在雨中,再次生长出神明的信徒。
一模一样的玛雅人再次刷新在眼前,好像某些无良游戏里可以无限重置的npc,相柳无声咒骂一句,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人。
躲闪不开的长矛刺进他的左肩,瞬间旋转起来,涂着毒药的锋刃在血肉里翻绞,喷出的血溅了蒂卡尔满头满脸,是温的。
说出去让人笑话,被那两个怪物都没伤成这样,倒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只小虾米捅穿了。
先是觉得身体的控制权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了,然后是异物感,冰冷的金属出现在不属于它的地方,撞碎阻碍的骨头,被血肉包裹,像用热血煨着一块锋利的冰。
原来被长矛穿透是这种滋味,相柳歪了下头,细细体会着。
手抓着长矛的末端一点一点往外拔,锋刃翻绞血肉的黏腻声音经由骨骼血肉传导,好像就响在耳膜里,听得人牙酸。
这声音听着难受,相柳抖了一下,迅速把长矛拽出来反手扔回去,把几个玛雅人扎成了串。
明明是那么可怖的伤口,他却好像无知无觉,也没有痛感,仍然在笑。
蒂卡尔脸上沾着相柳的血,悄悄退进人群中。
他能召唤出无数个信徒,但无法复原纳贝克,纳贝克与他同级,都是信仰所化,被劈散后重新凝聚需要时间。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需要再多几天时间或者更久。
蒂卡尔只能等待,等待纳贝克攒够信仰后,两人将会再次相见。
现在,他必须保护好自己,如果两人都消散,将无人能把祭品送上祭台。
“你要去哪儿,不是还没结束吗?”
相柳的声音像鬼魅一样响在他耳畔,
“玛雅的英雄啊,你难道是个懦夫?”
人转眼之间出在他的背后,蒂卡尔光裸的脊背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流血的伤口。
他的血是冷的。
背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相柳的声音飘渺幽冷,又近在咫尺,像剧毒的蛇类嘶嘶缠绕上的毒信子,
“英雄留下的史诗将被代代传唱,你不愿意这样被玛雅永远歌颂吗?”
他已被玛雅人永远歌颂,也绝不能再被相柳激怒,从纳贝克身形消散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带不走祭品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蒂卡尔咬字很重,几乎是在发誓,“我会回来带走神明的祭品,谁也无法阻拦!”
他再次念起祭文,脚下的土地迅速拱起,羽蛇神从地底浮现,抖落泥土,载着蒂卡尔呼啸着隐入丛林。
相柳望着他逃走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放走敌人不是相柳的作风,他很想追上去永绝后患,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蒂卡尔永远无法被杀死。
旧怨不偿,恨意在胸腔疯狂滋长,几乎要顺着他身上的伤口满溢而出。
相柳捡起蒂卡尔遗落的弓拉满射出,羽箭紧咬着追进丛林,
“希望下次见面,我能把你也送上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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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常只是个意外,绝大部分训练有素的军方守护者对杀人其实并没有阴影,他们处理普通守护者下不了手的事太多了,不算麻木也称得上寻常,反而是艾维斯有点恍惚。
蒂卡尔走后,玛雅人不会再次重置出现,虽然又多花了一会儿时间,总归还是把他们都清理掉了。
在最后一个人倒下后,他们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相柳说下一步要继续干什么。
但相柳正举着小镜子发愁,
“啊我的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纳贝克那一拳不轻,在他侧脸上留下了一道肿高的痕迹,血丝浮现,正在慢慢的泛起青紫色,在他雪白漂亮的脸上显得格外严重。
相柳肩上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血,几乎洇透了半边衣服,但他只关心自己的脸。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点无语。
但其实他们错了,相柳也很关心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那道伤也不浅,衣领挡不住。
衣服被蒂卡尔的羽箭擦破了很多口子,露着的地方倒是只有脖子和侧脸这两处。
相柳仔细观察了所有人的衣服,终于选出了还算满意的一件,他径直走上前,伸手就讨:
“你这件衣服看起来还很完整,能不能给我。”
是问句,但是没有半点征询的意思,被选中的人迅速把自己的外套扒了,目光尴尬的下移,
“裤子不用吧?”
显然不用,相柳拿到外套就走了,根本没留回答他的尴尬问题的时间。
这边离营地有段距离,尸体可以不必处理,相柳回忆了一下方位,又一头扎进了丛林里往回赶。
本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个个都挂着彩,手断了腿断了的也不在少数,跟来的时候一样,相柳却根本没有要等的意思,一溜烟就不见了,只剩阿亚在前面领路。
他们来的时候就跟着阿亚,没时间记路,幸好回去的时候也有阿亚领着。
不知道相柳有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
等一群人终于回到营地,意外的看见相柳竟然还在外面,还没等打招呼,相柳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抬手掀起了帐篷。
那件衣服的主人比相柳体型壮些,相柳穿着有些宽大,外套上的帽子也是又深又大。
所有人都看见,相柳戴着兜帽,头压得很低,掀开帐篷正好撞在出来的人身上。
他们立刻站住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
被撞的这人身量很高,比相柳还要高半个头,视线再次上移,他冷着一张脸,相貌无比的英俊锋利,
哦豁,阿莱西奥。
刚才丛林里勇猛凶悍的人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小猫一样,被提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