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姐带出来的艺人都跟她一样死心眼。”

办公室里有女人傲慢的声音。

有个男人压低了声音：

“她不乐意，我们也不能拉着她炒作吧。小文你是聪明人，这圈子虽然也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但抒悦要是愿意留下来合作，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万一她一时想不开……你没听说那个唐冰……况且无论顾氏公子的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得罪不起啊。”

文洲像是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笑话，她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我们又不是真让她去和顾恂琛上床。”

“而且，顾氏？”她镜片后面射出精明的眼光：

“最近我确实有通稿在写，顾氏太子为爱追进演艺圈。谢总不会信了吧？”

“他不是？”

谢保和惊讶：

“如果他不是，那我们千辛万苦去炒这个热度干什么？”

“他这几年风头盛得很，风头一盛，人就什么都敢吹了。以为顾氏清高，且权势在娱乐圈之外，不会跟他一个无名小卒计较。他那个公司就是小作坊，仗着顾恂琛条件好吃尽了红利而已，没有长远眼光，有的是人会收拾他。”

“人人都说，倒了一个顾恂琛，多出来的资源可以十几个小明星。咱们公司现在这些，调教出来不会比那些顶流差的。”

谢保和没想到她会拿这件事来赌：

“你要拿抒悦和公司的未来去赌一个可能性？我决不允许——”

“你错了。如果成功的概率足够高，就不叫赌了。”

文洲推门出去之前，说：

“这是许抒悦最后的机会了。”

——

【小u的娱乐新鲜事：

①顾氏公子为爱勇闯娱乐圈？事情的中心居然是她

②小“许抒悦”横空出世，网友辣评：“许抒悦天团”添官方“忙内”？

③导演当众点破恋情？你们《只影》剧组玩得是真花】

【带许抒悦会有热度这个事算是被你弄明白了，这是什么规则怪谈吗？每个营销号每个月都要含泪赚上这么一笔，比我大姨妈还准时】

【唐冰最近都不出来活动了，机场看到也无精打采。拜托你们不要再搞事了，和前辈姐姐搭场戏而已。十三年啊，我从来没见糖糖这样[泣】

【请问是有整形医院把我们悦悦的脸建模了吗？侵权了等着收律师函吧】

【这个什么林婳的，有什么代表作吗？我们悦悦刚出道就手握两部成名作了。她的成名作不会是“长得有点像前辈”吧】

【别带。我哥沙滩度假中。】

【纯路人，顾恂琛发的这个照片是在哪里啊，看着好漂亮，想带孩子过年去。北京的冬天真冷啊】

【在东南亚哦。听说是私人小岛。不是我哥发的。是不知名人士发的，应该是他朋友。呜呜呜琛丝的日子过得苦啊，哥不爱发日常，只能从边边角角捡咯】

【顾恂琛那么有钱？】

【开什么玩笑，顾氏太子诶，有几个土豪朋友还不是洒洒水】

——

小岛上已经是日落时分，日光透过虎斑纹树叶投映在透明的海水中，铺开在沉入天际的粉橘色晚霞。

杜岚冲浪回来，胸口和手臂肌肉上满是亮晶晶的海水光泽。

他把冲浪板往岸边的男人身边一放：

“公司催了好几遍，你是真不打算回去了？”

顾恂琛倚靠在沙滩椅里，透过深棕色墨镜，看不出他目光的方向。好像是在看海，又好像不在。

“你要是不回去了那更好。娱乐圈工作，太不自由。”

“连成暮芸都说，她这个咖位，再红下去，我想请她吃饭都难了。”

“不如赶紧回家去，你爸等着你接手呢。兄弟我也好跟家里交代，到时候生意场上，还得仗着你们家呢。”

“拿我做人情的时候就不需要仗着我了？”

他说的是杜岚故意把许抒悦的旧号码换来给他这件事。

“我们都多少年的好兄弟了，小时候我家保姆还不小心给我俩换错过裤子呢。”

杜岚看顾恂琛的表情，这才想起来他兄弟不爱听这件事，赶紧隔空给自己的嘴上了一道锁。

“你不回国，那我自己回去咯？”

“我欠成暮芸人情，答应了要去她的演唱会的。”

至于为什么欠人情，他不说，顾恂琛也懂了。

“许老师最近在剧组，听工作人员说挺辛苦的，大冬天，刘沫意又出了名的说一不二。”

圈内有个性的导演不少。刘沫意是，李方御是。

他不担心她。就戏论戏，许抒悦是不怕的。她什么都不怕。

她一个人深夜来找他，她和他单独爬山走夜路，半夜在海边看星星，放他进家门。

她总是不怕的。她甚至不用勾勾手，她只需要冲他笑一笑，笑他是胆小鬼，他这个胆小鬼好像就突然能大胆起来。

杜岚试探完，看他发呆，知道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也好，他一个人轻松自在。

“回见了，哥们儿——”

“什么时候。”

他听见顾恂琛在他背后坐直了。

顾恂琛自己都被自己惊一跳，旋即又恢复了刚才那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演唱会，什么时候。”

——

“我已经想好今晚的热搜词了。”

成暮芸的眼妆浓墨重彩，格外隆重，尤其她还要一直睁眼和许抒悦说话，化妆师的眉头都皱紧了。

“许抒悦暗访后台。”

“许抒悦深夜送花。”

“哦我不行。我现在是开得了演唱会的人了，我不能有这种绯闻。”

成暮芸仰着脖子，眼睛亮亮的，充满向往。

“不过呢，话是这么说，但是比起洁身自好，我倒是更希望，能有大帅哥跟我传，就算不是真的，最起码在别人眼里，我们真过。”

“你就不怕你的投资商听到那些风评，突然撤资啊？”

许抒悦故意逗她。

成暮芸的演唱会已经拖了三年，三年来都没有接洽到合适的投资方，而就在去年夏天，时来运转，一家低调的传媒公司联系到成暮芸的经理人——也就是她自己，称愿意为她策划巡回演唱会，并承包了国内知名乐团舞美的一切费用。

成暮芸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没有用的。姐们行走江湖靠的从来都是一个字：缘。”

“缘分到了，怎么也飞不走，缘分没到，钻在手里也是要化灰的。”

许抒悦不听她的歪理：

“你再说话你的妆是化不完了。”

成暮芸乖乖闭上了嘴和眼睛。

“出息。”

许抒悦唇角上扬，在化妆师感激的眼光下找了地方坐下，打开手机。

私信有消息。

她没放在心上。

小号发疯最关键的，就是要让自己像一个假人一样。

假人是不会回复私信的。

首先是有人小心地礼貌询问：

【姐妹？(或者兄弟？）礼貌请问你是同人文写手来找灵感的吗？我可以看看你的大作吗？(没有不好的意思也不是在套话我本人是顾恂琛的粉丝，我对许抒悦也有好感，很期待他们的新剧。我对同人文也没有任何意见，完全尊重理解你的爱好。但是你这样做会不会有点不尊重他们了呢？如果你可以考虑一下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删掉相关内容，谢谢！】

许抒悦久不打理这个账号，也没有精力继续发表内容。既然准备永远沉默了，那这些东西也没有搭理的必要了。

但是源源不断的消息涌入。

【戏剧学院？不会是哪个明星的小号吧】

【排除gxc，他连自己微博都玩不明白，哪有精力经营小号】

【要么是梦女，要么是同人文写手。写恂哥跟那个女的，我觉得性质差不多，直接拉黑举报吧】

【根据IP地址来看，说不定是个跟踪狂呢】

【圣诞节在法国？那段时间有很多明星在那边啊】

【也没有很多吧，不过叫得出名字的那几个都在】

许抒悦匆匆将几条可能泄露隐私的博文转为自己可见，心跳比舞台试音的鼓点还沉重。

“你那么紧张？你又不上台。”

成暮芸的舞台服装繁复美丽，许抒悦隔着距离拥抱她。

第一次听她唱歌已经十年了。

“加油呀。”

她附在她耳边，轻轻地。

正如昔日她第一次登上红毯之前，她宽慰她的样子。

今晚，她什么都得放下，将一切交给成暮芸和她的音乐。

许抒悦坐在第三排最边上，戴了口罩和帽子。虽是严冬时节，在温暖的体育馆内还是显得扎眼。

灯光暗下后她才匆匆入场。

成暮芸穿着一条露肤度很高的红色短裙，抱着吉他唱着她自己创作的某一首歌。

I wish I could forget you

Like forgetting a moonlight

But you keep resurfacing

Every time I look at the starry sky

许抒悦像沉浸在碧蓝色的荧光灯海。

心绪也跟着轻飘摇晃。

好像有很多帧回忆，不按时间顺序，一张张涌现。

有浓烈的，有浅淡的，有挥之不去的，有模糊不清的，有痛苦的，也有甜蜜的。围绕着一个人，反反复复清清楚楚地烙印在每一处，一旦触及，就酸酸地疼。

许抒悦的鼻子和眼眶都好酸。她低头找纸巾，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顾恂琛关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