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是文大人您的女儿？”那被打捕手的同伴伸出小短手指着她，问的语气极为不确定。
这文质彬彬的文大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从未听说过啊……
“不然呢？”文熙瞪了一眼他，没好语气，然后推开围着他女儿的几人，来到她身边，上下看了看，轻声问道：“没事吧？他们没有伤到你吧？”
那女孩掐着腰，鼓着腮帮子，摇头，很快歇火道：“没有。”看在她爹的份上，便不与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计较了。
文熙拍了拍她极具实感的肩膀，目光如雷电般地看着那些人，“还不继续搜？在这儿围着是准备把本官的女儿捉回去不成？”
“大人您说什么呢？属下们这就走，这就走！”话落，为首的捕手立即收了围攻的队形，分散开来。
“老大，这……女子真的是文大人的女儿吗？”某捕手贴到自家老大身旁，恳切地问着。
“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怪不得文大人从来不对别人说自己的家事，原来是家有彪悍女儿，这谁听见不目瞪口呆啊？”为首的摇摇头，说着便走远了。
他们着实没想到这位如此气势非凡的女子竟然是文熙的女儿，真是瞎猫碰上虎不服也得服了，而且回想从前，文熙的确没有说过自家的事，想来……是怕人用像如今这样异样眼光看他吧！
在他们讨论时，一抹米白色从侧面消失，文熙余光瞥见，转头去看时，那抹影子已经不见了。
“爹，您看什么呢？那边有谁吗？”文婳也一同往旁边看，然而看到的只是在叫卖的中年男人。
“方才在那儿……一定有个熟人，只可惜现在怕是找不见了。”文熙叹气，视线重新回到文婳身上，“婳儿，你……这衣服是你新买的？”文熙着实觉着这衣服很是不适合他的宝贝女儿穿，因为实在太小了，连前面都合不上……
“不是啊，是刚才一个戴着帏帽的人给我的，说这衣服很衬我，怎么了爹，您这是什么眼神？我穿这衣服不好看？”文婳皱着眉。
“好看，我没说不好看，这不是没见过你穿这身吗？”文熙温和地笑了笑，然而并未得到自己女儿的认可，她“切”了一声，“爹，你除了忙公务，还是忙公务，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我穿什么衣服？”
文熙只好妥协：“快了，此间事一了，爹就致仕，回家陪你！”
“这可是您说的啊！不许说话不算数！”文婳满是怀疑地道。
“我说的，决对真。”文熙强调。
“不过这衣服布料挺好的，一看就是万衣斋的……”
话没说完，一行身着常服的男子朝文婳跑来，领头的指着她的脸道：“就是她，衣服在她那儿！”
文熙赶紧挡在文婳身前，抬手制止道：“等等，你们做什么？”
“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小的们做主啊！这衣服是我们店里的，您后面那胖姑娘，是个偷衣贼！”为首的尽管气吁吁，也能将话说明白，并且让对面的两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你！你说谁是偷衣贼？这衣服是别人给我的，你找她去啊！”文婳从老父亲身后走开，立在他身前。
“你们讲不讲理？偷衣服的又不是我，找我干什么？还有，你方才说谁胖？老娘这是丰腴，你懂不懂审美！”
“嘿，衣服现在是不是在你身上？丰腴是不是胖的同义词？还审美，你把衣服还了，或者你把钱交了，我们自然会认为你的审美还不错……”
“欺人太甚！”
四字一出，铁锤子般大的拳头便甩到了这领头男子的脸上，一拳下去，就算不七窍升天，也够他喝一壶的了，那男子没能倒在地上，被同伴于半空中接住，其怒道：“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文大人，这事您管不管？”
文熙捂着脸从后方出场，又将袖口里唯一的一袋银子递给了扶人的男子，道：“出门着急，没带多少银两，不过这些应当够了，顺带……再给这伙计买点伤药。”
那男子见银袋子重量还算可以，便收下，没好脸色地道：“知道文大人是好官，这些钱已然掏走了您的腰包，那既然钱也给了，我们也不会再生事，告辞！”
话落，一行人转身离开，那晕倒的男子则被他们搀扶着，也可以说是拖着，良久终于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
文熙作为这里最出名的清官，百姓对他还是有较多了解的，他从不会仗势欺人，对待平民亦有礼貌，且对赠予官员贿赂的人嗤之以鼻，如果有人给他递银两，那大抵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和他说话，若是换做旁的官员，此刻一定是上前巴结。
“爹……我是不是又给您惹麻烦了？对不起……”文婳拉着文熙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差小鸟依人般得依偎在文熙怀里了。
“挺好的啊，你不必妄自菲薄，就算爹以后不在你身边，也不用担心你被欺负，这样不好惹的性子，可要一直保持啊！”文熙拍了拍她肉乎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在？爹您要去哪里？说好这次事后就在家陪我的，难道您又要变卦？”文婳的头从他肩膀上移开，审视般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极力隐藏的心虚溢于言表。
“怎会呢？不过……世事无常，爹得给你找个靠得住的……”文熙说后大半句时，声音极小，就算是把耳朵放在他嘴边，也不会听见。
文婳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常，只是他此刻的愁眉比以往多了。
＊
裴素素将这不太合身的麻衣扔在巷子里，和她那随处一丢的长帏帽一样，趁着没有人追过来，赶紧往深处去了，临走时还看了一场戏，只是没看完，便赶紧离场了。
她心知这地方一会儿一定会加强巡逻，毕竟她是从这里开始消失的。
阙州首府，也就是众多官员现在待的地界，她已经跑的忘记这座城池的名字了，但好在还记得一事，这里并非所有人皆生活平淡，也并非全部脱离了贫困，首府也摆脱不了有穷人的事实，何况是古代。
她其实在来之前便有所了解，还得多亏在路上驿站休憩，姓邵的某位下属给她送了阙州地图，估计是猜想她以后会用到，这还真让他猜到了，不然这偌大的地界，她上哪儿逃啊。
以钱来客栈为中心，向外扩张，方向越往西，所居住的人就越没钱，而且那里由于收入低下，使得房屋日久失修破败得很，弯路岔口颇多，容易迷路，且前几天刚下过雨，现在土地泥泞，正是不好走的时候，她去那里正好躲躲。
按照岳州的官兵作风来看待这里的，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虽然也有些不捞油水的，但那是少数，多数人为了捞油水，都不会来到贫困的地方，他们认为来这里就是找罪受，肯定会将这里排到最后，等那些官兵反应过来要查时，她早已混迹人中，戴着显微镜都不一定发现她。
于是裴素素混入到了贫民区，用泥土将这一身干净衣服抹脏了，然后钻进一陋室内，坐在门口。
谁知屁股没坐热呢，身后便砸来一根木棍，还好她躲得快，没让木棍砸到她的头，她站稳后一看，里面围着火堆坐了五人，皆身着破烂衣衫，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的，一看便是乞丐的标配，因她的举动而站起身来，怒气值瞬间在他们面上飙升，出来时还自带狂风。
裴素素：……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掐着腰，仿佛是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她，趾高气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我们的地盘，你也敢坐？”
“就是，懂不懂规矩？这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紧给我们大哥道歉！”
“道歉管什么用？还得磕头！”
“……”
五个人一人一句不堪入耳的话彻底击起了裴素素怒值，估计是看她身材不如他们壮士，所以认为她是个可随意拿捏的，便说出如此不礼貌的话，真是看着令人糟心听着令人恶心。
他们见裴素素板着脸，且不为所动，便对视一笑，认为她不识趣，随即打头的几人缓缓走来，歪着嘴笑，摩拳擦掌，想给她点教训。
裴素素两步并作一步，迅速上前，所谓擒贼先擒王，她边前进边拿出短刀，速度之快令普通人难以反应，中间之人看到她立在眼前时怔了怔，再抬眼时，冰冷的短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之上，他抖了抖嘴唇，瞥向她只肯露出半个的脸，颤颤道：“你……”
其手下见状上前寸步，而她则将短刀贴紧那人脖子，红色浅印在他的喉结上方出现，男子慌张道：“都别过来！”
裴素素右手抓他胳膊，左手抵他脖上动脉，冷声道：“是我不懂规矩？”
“不是！是小人不长眼，您大人有大量……”
“那这是谁的地盘？”
“您……您的！”
“我还要道歉？还是跪着？”
“不用！那些话是小人瞎说的……”
裴素素将短刀再上前几分，威胁意味满满地道：“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