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谢俨起床了。
要按他的睡眠，中午十二点起才是标配。这个点起床的原因很简单，谢俨暑假打了两份工。
一个是在酒吧驻唱，但驻唱时间通常是晚上八点，所以白天时间谢俨都在奶茶店打工。
九中的观坪口校区旁有一条不算长的街道，开了些早餐店、文具店、奶茶店之类的，附近有两个培训机构，奶茶店的线下顾客大多是暑假补课的学生。
跟谢灵玥请假也是因为上个星期奶茶店轮到谢俨值夜班，再加上陪陆浩和看演出那两天。
奶茶店离谢俨住的酒店有点远，他拿了公交卡，在附近公交站点等车。
虽说才早上七点多，但庆城的太阳已经冒了头。
谢俨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今天又是四十多度。他穿了件黑t，有点吸热。
坐公交到了奶茶店那条街道路口的站点，谢俨走进旁边便利店想买包烟。
收银员想着旁边就是中学，不敢把烟卖给未成年，谢俨只好从裤兜里拿出身份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尾微翘，抬手把身份证给收银员看，语气漫不经心：“我不是这里的学生，而且我成年了。”
收银员凑上前，皱眉看了看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发现也就成年了一个多月，不过还是把烟取出来给了他。
下次不来学校旁边买烟了。
谢俨心说，然后随手拿着烟盒，一边走出便利店一边撕开包装，叼了一根在嘴里。
随手把烟盒放进棕色工装裤口袋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烟。
他一手插兜，轻轻吸了一口，几秒后呼出一片白烟。
两根细指散漫地夹着烟蒂，烟头亮着点点星火，一会儿落下些许烟灰。
旁边几个去补习班的初中生向他瞟了两眼，也许是在学校没见过帅哥抽烟，有点新奇。
谢俨挑了挑眉，扫过几人的眼神冷漠又不解，然后就见几个小屁孩儿拽着书包带子溜了。
看我做什么。
谢俨疑惑地往奶茶店走去，身边走过去好几个学生，脚步飞快神色焦急，看来是上补习班快迟到了。
奶茶店门口有个蓝色大垃圾桶，谢俨最后吸了一口烟，随手扔了进去。
这个店面不算大，但也不小，因为是分店，老板不常在这儿。
其他员工也都到了，是几个很有耐心的姐姐，谢俨刚来那阵都是她们在教。
几人打了声就开始工作了，谢俨从柜子里拿出工作服穿上，戴了个口罩、帽子和手套，只露出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和眼角的一排小痣。
奶茶店的工作有点麻烦，不过只要有钱赚谢俨就没怨言。
店里的各种机器被同事打开，谢俨把冰淇淋机洗了，然后开始煮茶。
泡茶的间隙他拿了把刀，一个个新鲜水果被他切好，手法熟练，刀工了得。
但刚来这儿干的时候谢俨因为切的不好被老板骂过，所以还专门买了把刀，在酒店里练习切水果。
练习用的水果都被谢俨当饭吃了，有段时间一直吃水果，一点儿肉都没碰，瘦了好几斤。
做完准备工作后来了几单外卖，几人配合着很快就装好给了外卖员。
谢俨趁着没单，走到水池边，从一旁的铁架上取下帕子，低着头仔细清洗各种装东西的器具。
谢俨洗完一转身，一个短头发的姐姐站在他身后，眼睛笑眯眯的：“谢俨外面有人找你，说要喝你做的奶茶。”
“哦好，我去看看。”
谢俨心里纳闷，懒懒散散地走去收银台，见另一个同事姐姐在台前，正在和外面站着的男生聊天。
男生一手支在台面，一手叉兜，露出劲瘦的腕骨，弯眼一笑，嘴中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小麦肤色的脸颊在咧嘴笑时透着点红。
这人身材高挑，只比谢俨矮一点，微微低着头，一边看奶茶种类一边说着话。
面前的小姐姐被男孩的幽默逗笑，捂着嘴，眼睛弯如月弓。
谢俨双手抱在胸前，走过来站在收银台姐姐的身后，高出两个脑袋，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微提嘴角：“就你想喝我做的奶茶？”
“只要做的好喝，价钱不是问题。”陆浩吊儿郎当地靠在收银台旁，语气听着跟个出手阔绰的金主一样。
然后捏了捏下巴思索一番，指着小屏幕：“我要这个芝士奶盖葡萄冰，再来个奥利奥冰淇淋。”
“行，一共25，扫钱吧。”
这个时候培训机构的学生还没下第一节课，店里没几个人，桌子干干净净，椅子大多是空的。
陆浩挑了个空调底下的位子坐，没等一会儿谢俨就拿着奶茶和冰淇淋走过来。
灰色围裙带绑在谢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他把吃的放在桌上，拉开陆浩面前的椅子坐着，叉着手看他：“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色口罩挡住他的半张脸，带着笑意的双眸被额前碎发半遮半掩，散发着口罩也遮不住的气场。
陆浩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勺子舀冰淇淋吃，面上的奥利奥碎和巧克力酱被他乱搅在一起，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找你玩儿不行啊？”
“你作业写完了？”
“怎么可能。”
冰凉绵密的奶油冰激凌裹着巧克力酱，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
陆浩嚼着嘴里又甜又脆的奥利奥碎，低头又舀了一大勺。
面上的冰淇淋下面还是厚厚的冰淇淋，陆浩拿起盒子掂量掂量，比以往吃的都沉，抬头惊喜地看着谢俨：“我去！实心的。”
“好兄弟在奶茶店打工也忒爽了吧。”
谢俨皱了皱眉：“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妈呀，第一次在奶茶店吃到实心冰淇淋，必须拍个照纪念一下。”
说完，陆浩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这实心冰淇淋的每个角度都拍了一张美照，眼神欣慰，跟自家儿子考上状元似的。
谢俨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忍不住笑了：“下次给你做空心行了吧？”
陆浩撇了撇嘴，抓着吸管插进奶茶里，喝了一口：“不行。”
满满芝士味在嘴中蔓延，细腻的奶盖冒出一丝丝咸甜，葡萄冰微凉，颗颗果粒夹杂着葡萄爆珠，口感丰富茶香清淡。
好喝到陆浩尖叫，叫完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脸在一秒内垮了下来：“这几天不是放高温假嘛。”
庆城因为高温原因全部学校延迟开学，多放九天高温假。
“昂，咋了？”
“你知道我们老师多布置了多少作业吗？我前几天在补暑假作业，昨天才去打印店打印刚布置的作业，把人老板的A4纸都用完了。”
“还有两天开学，我该咋整啊……”
陆浩垂头丧气地咬着吸管，语气里满是扎心的委屈，嘴角都垮到下巴尖了，想了几秒问道：“你作业写没写？”
“你觉得可能吗？”谢俨背靠着椅子，一只脚散漫地搭在另一条大腿上。
“那你开学怎么交作业啊？”
虽说谢俨在学校只是混日子，上学不咋听课，作业也不咋动。
但老师们不可能直接放弃他，也不可能不收作业。
“我们班班长帮我写。”
“你救他命了？”陆浩瞪大了眼，高一的作业量可不是一般的多，能帮写，还是写两份的除了过命的交情，陆浩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谢俨语气随意，眼神懒懒的：“差不多吧。”
“有一回我逃学，在小门那里碰到他在被几个高二的揍，挡着我翻墙了，就顺手把那几个不长眼的收拾了。”
“后来那班长就要报答我，我跟他说别告发就行，但他偏要报答，他一男的又不能以身相许，就说要帮我写作业。”
“我去，那你让他帮我也写点？”
谢俨蔑笑：“要点脸行不？”
“嘤嘤嘤。”
那天中午吃完饭，谢俨像往常一样，趁着中午操场附近没人，朝学校小门走。
他们读的那个校区建在银谷山上，学校很大，有三个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一个小门。
小门之所以叫小门，就是因为它小，也就三米来宽，平常根本没人看，就在操场后面垃圾场那条路上，门外直达公路。
铁门锈迹斑斑，重物砸在上面发出巨大声响，耳边传来几声嘶哑的吼叫和烦人的笑声。
谢俨本来没打算管，可又见不得校园霸凌。
四个高二的学长围站在一个满身锈迹的男孩旁边。
那人衣服凌乱，被踩满脚印，还沾着点点黑红的血，泪水混着泥泞粘在脸上。声音因为过度害怕而嘶哑，吼叫引得霸凌者又扇了他几巴掌。
男孩面前的人长得很魁梧，皮肤黝黑，扇了他后嫌弃地拿纸擦手：“你这种人我碰都不想碰，和你妈那婊·子一样恶心，果然贱人生……”
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蹬来一条腿，把这人踹到铁门上。
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贱货”两字被死死卡入喉中。
十来分钟后，四个男的被打翻在地，个个头破血流。
不等喘息片刻，又挨了几棍，脸颊紧贴地面，头顶的血往下流淌。
谢俨抬手抹去唇角的血，一脚踩在一个光头上，挽起长袖，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臂，骨节分明的细指向后撩了把沾着汗水的额发。
他低头阴戾地看着脚底的人，眼中的冷光如利刃投射，不屑地扯着嘴角：“好狗不挡道，你妈没教过你？”
说完蹲下身子，拽起这人的衣领，满脸嫌弃地甩到一旁的垃圾场里，砸中臭气熏天的垃圾箱。
一些发酸的残羹剩饭掉到那人身上，谢俨止不住地犯恶心。
“滚回垃圾桶吧傻逼，别他妈出来招人恶心了。”
说完，谢俨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宿舍走去，心中烦闷，没心情逃学了。
奶茶被陆浩一口气吸溜完了，咬着吸管悲哀地望着谢俨，羡慕他不用自己写作业。
可奈何自己不会打架，要是碰到那种情况不被对方发现并揍成肉饼就不错了。
“哦对了。”
“我还有正事要说，唐奶奶住院了。”
“虽然林芊和许颜汐说她的病没多重，但我们今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怎么样？”
初中的时候几人在一个班，林芊和许颜汐的奶奶经常让几人到家里玩，还给他们织围巾帽子和手套，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们所有人。
谢俨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
“但是我要下午三点之后才能请假。”
“行，正好我待会儿要去我妈店里帮忙，三点半我来这儿找你。”
陆浩说完，把盒子里最后一点冰淇淋吃完，提上垃圾就走了。
培训机构的下课时间到了，奶茶店里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听到同事姐姐在喊他，谢俨站起身理了理工作服，回到操作间继续做事。
奶茶店中午会找人替班，所以有午休时间，谢俨昨晚上三点才睡着，今早上七点就起了，现在眼皮有些酸痛，只想回去睡个午觉。
谢俨走出奶茶店，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气击退两步，重新吸了一口冷气。
他顶着四十度的炙热阳光走到公交车站，在被烤熟之前等到了开着空调的公交车。
谢俨找了个最后排的位子坐，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美团上点了个茄子肉沫盖饭。
下车后，谢俨飞速跑到酒店门口，蹭酒店大厅的空调。
大厅里有个沙发，空调还二十四小时供冷，他甚至想赖在大厅不回去。
不过这张帅脸不能不要，丢脸这事儿还是得找专业的人来。
外面的热气把谢俨脑子烧的嗡嗡的，他揉了揉眼，站在门口感受这清爽的冷气，刚想去沙发上坐会儿，轻轻瞟了一眼那边。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身长腿长，细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身旁放着一个白色口袋。
那人微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然后不经意抬眼，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谢俨愣了一秒，然后又揉了揉眼，眼皮都被揉成了粉红色。再抬头一看，无奈地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轻叹一口气。
怎么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