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仁沿着地上隐隐约约的星点血迹继续走,穿过茂林,直到林子另一头出口。
出口外只有一条小路,路上不再见星点血迹,冯仁猜测他们或许是骑马离开了。
冯仁又返回,穿过茂林,带上阿骡,绕过林子,沿另一头出口的小路走去。
这条路一直走,便通到街市上,这是从街市前往郊外的一条小路,冯仁和黎溪他们每次出来都不会走这条路。
那二人特地走小路去郊外林子,就是为了不易被人发现。
冯仁骑着阿骡在街市上慢慢走着,转角处看到一家医馆,他目光顿了一瞬,而后径直去了医馆。
一进门,他先观察医馆里的人员数量,不见那两位壮汉的身影,医馆内也只有几个拿药的人。
他在那几个人后面排起队来,轮到他时,大夫问他哪里不舒服。
冯仁面色略显着急,“我是来找人的。”
大夫没说话,静静听他说下去。
“昨日我的两个兄弟为了保护我受了箭伤,不知他们是否来了您这?”
大夫凝神回忆片刻,道:“昨日没有受伤的人来过,你再去别家问问。”
冯仁盯着大夫,眼神诚恳,“大夫,您再仔细想想。”说着,他还将手里的银子递到大夫面前。
大夫细眉微蹙,伸手将那银子推回到冯仁面前,“我说了没见过,你去别家看看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见大夫一脸正气又不耐烦的样子,冯仁收好银子退到一侧。
他向后看了看,后面并没有人排队。他又看向大夫,大夫此时已经起身去了药柜前抓药。
冯仁转身离开,他一路打听着其他医馆位置。
在城东还有一家医馆,离这位置不近。冯仁心想那二人未必不会舍近求远去那家医馆。
冯仁骑着阿骡加快速度来到城东医馆,发现此时没有开门。
他向旁边铺子老板打听,那人道:“昨日开门了,今日不知为何一直是关门状态。”
冯仁道了谢,站在医馆门外看了片刻,心里存疑。
等不到有人来开门,他只好回到住处。
他一进门,便问林暄:“城东那家医馆你可能去过?”
林暄摇头,“太远了,没去过。”
“是何人开的医馆?”
“原本那家医馆开在北街,老大夫姓邱,医术高,后来去世了,便由他儿子将医馆搬到了城东。”
冯仁第二日一早,便又骑着阿骡去了城东那家医馆。
医馆今日正常营业,门口已经排了几个客人。
冯仁排在队伍最后,时不时故作自然地往医馆里瞟一眼以打探情况。
他发现,医馆还有一个里屋,由一道小门将其与外面隔绝开来。
开药的大夫是位中年男子,儒雅温润,同客人讲话时面色温柔、自带笑容。
轮到冯仁时,大夫问:“有何症状?”
冯仁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痛苦,“我这腿上受了外伤,劳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大夫转头对小徒弟道:“带这位公子去里屋。”紧接着他对冯仁道:“公子先去里屋稍等片刻。”
“好。”冯仁正想看看那里屋是什么样子的,正合他意。
被那小徒弟引到里屋,对方道:“公子先将伤口露出来。”
“噢,好。”冯仁眼神有一瞬的迟疑,而后掀起裤腿,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布在大腿上。
小徒弟端详片刻,道:“你这伤口已经结痂了。”
“啊,我昨日受的伤,来这发现医馆没开门,结果它就结痂了……”
小徒弟轻叹一口气,“那你没有去其他医馆处理一下伤口?”
“没有,我就信任你家。”
冯仁这话说完,那小徒弟听了会心一笑,“承蒙公子看得起,昨日邱大夫家中有事便歇息一日,耽误了公子实属抱歉。”
冯仁笑笑,“嗐,没事儿,这伤口也不严重。”
他眸色一转,语气自然道:“诶?邱大夫家中怎么了?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他母亲走丢了,好在已经找回来了。”
话音刚落,邱大夫推门走了进来。他眼神微冷地瞥了小徒弟一眼,小徒弟立刻合上了要继续说话的嘴,退到一边。
邱大夫看看冯仁腿上的伤,问道:“是被什么所伤?”
“做木工时被尖锐的木材划伤的。”冯仁面色平静,腿伤实际是昨日在林子里被树枝划伤的。
邱大夫轻轻应了一声,“嗯,来得有些晚了,伤口倒是看起来不深,我给你清理一下。”
“嗯,多谢大夫。”
邱大夫微笑着拿来药剂为其伤口消毒,“公子住在哪边?之前不曾见过你。”
“我就住这附近,我极少生病,您自然是没见过我。”
邱大夫轻笑一声,“公子看起来确实身体强壮。”
“诶?大夫,你这医馆是近来刚开的吧?我之前记得这里不是一家医馆。”
“公子莫不是记错了?已经开了五年了。”
冯仁惊叹,“哦?那定是我记错了。”
邱大夫很快处理完伤口,“好了,给你拿些敷药,几日后便可痊愈。”
冯仁点头致谢,“多谢大夫。”
他说完,跟随大夫走出里屋门。
冯仁看着门外排队等待拿药的顾客,叹道:“大夫,您这医术高超,每天都要接待不少人吧?”
“还好,我倒希望人们都健康无疾。”
“邱大夫真是大善人啊,我前天看到有两位受伤的兄弟来您这,我昨日碰巧受了伤便也来此找您,可昨日这里却没开门。”
邱大夫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转回头来看向冯仁,眼神幽暗审视、还掺杂着几分疑惑。
“前天我不曾见过你说的受伤之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仁轻轻一笑,“哦?没有吗?嘶……那肯定是我记错了。”
邱大夫眉头渐渐紧蹙,“你到底想打听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你已经记错两件事了。”
冯仁脸上的笑意消失,压低声音道:“借一步说话。”
邱大夫眼神一横,随后面色缓和几分,同冯仁又回到里屋。
大夫屋门随手关上,屋里现在只有他和冯仁两个人。
二人相对而立,邱大夫先开口,“说吧。”
冯仁压低声音,“前天我有两个兄弟为了救我受了伤,待我脱离危险后,发现他们不见了,我很是担心,可是找了两天都没结果,所以想问一下大夫您,可否见过两个受伤的兄弟。”
邱大夫眸色转为温和,“我的确没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他说完就迈步去开门。
冯仁以为大夫要走,刚想伸手去拦,便听见大夫开口唤那小徒弟过来一趟。
冯仁立刻收回手,面对转回身来的邱大夫礼貌一笑。
小徒弟走进门来,邱大夫按冯仁的原话询问一番,小徒弟垂眸想了片刻。
随后,他猛地抬头,眼里多了几点光亮,“噢,我想起来了,前天确实有两个身上有血的男子前来,可是当时师父你在里屋给人看病,那两人中有一个人等不及非要拉着另一个人走,最后他们便离开了。”
邱大夫听完,看向冯仁的眼神也轻松了许多。
冯仁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
“多谢二位。”冯仁道谢后付了药钱,离开医馆后往南边走去。
他边走边想,这两人会去哪里呢?这附近只有两家医馆,若是出了这片再去看医,岂不是太远了些?
冯仁一直沿街向南走着,一直走到出城,天色已晚,他望着街上渐渐稀少的人群发呆,他似乎失去了方向。
他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一连几日,冯仁都去街市上摆摊半天,回家做木工活半天,他在等机会同黎溪见面。
午饭过后,他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看着那个沙袋眸光一转,起身便去赤手打拳。
他正打得起劲,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冯仁愣了一秒,而后继续打拳,并不想去开门。
林暄从椅子上起身,“啧”了一声,“谁啊?”
门被打开,林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赵姑娘。”
冯仁闻声,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向门口看去。
黎溪微笑着跨进门来,冯仁一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起初木木的,而后才转为微笑。
“在练拳?”黎溪笑意不明地看着冯仁。
冯仁甩了甩手,问:“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圆晴生病了,我去看她,借此机会,回府之前来你这一趟。”
“赤手打沙袋,不疼吗?”
冯仁一只手搓了搓另一只手的手背,“不疼。”
“不疼才怪!”林暄在一旁坏笑,冯仁斜了他一眼。
林暄没有要闭嘴的意思,继续道:“他要做副手套,奈何手艺不精,做出来不成样子。”
黎溪捂嘴偷偷一笑,“我来做吧。”
“多谢赵姑娘了,冯兄啊他起初怕麻烦你,死活不答应。”
黎溪迟疑着看向冯仁,眼神里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
冯仁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性情了,竟然怕麻烦自己。
黎溪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许得意和不在话,“缝个手套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冯仁似笑非笑,“也不是,这事儿我请外面的绣娘做就好。”
黎溪一听这话,心里不痛快了,他这是看不上自己的手艺?
“行,那你找绣娘吧。”黎溪脸色立刻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