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在医院待了两天,趁殷司源有事不在的时候独自溜了回去,她躺在床上,喝了些安眠药,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听到些许动静,睁开眼一片模糊,头痛欲裂,她借着无意翻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仔细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声。
等声音靠近到床边时,她微微睁眼迅速抬腿把那人绊倒,拿刀压在那人身上。
就在她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是你。”
她颓然失了斗志,康静山坐起来,片刻后,她才想到什么,抬起头说:“你是,来替周星耀拿回录像的?”
“对。”毫无犹豫的答案。
秋原的呼吸逐渐急促,踉跄着起身,疯了一般把身旁能触及到的所有东西都砸在地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她赤脚踩在上面,浑然不觉痛楚。
“你,你……”她急剧地吸气,瘫坐在地上,不知为何眼泪掉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为什么?如果我不交给你,是不是你也会解决掉我?”
康静山起身,把她抱在床上,蹲在地上抓起她的脚,踩在玻璃渣上划出几道伤口,“疼吗?”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拿来医药箱,用镊子把玻璃渣夹了出来,倒了些酒精消毒,为她的脚包扎好。
康静山仰视着她,秋原看着他淡漠的表情,他就是这么理性地表达所谓的被人误解的“关心”,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跟他再讲什么都毫无意义,只是徒劳。
“录像在那个盒子里。”
康静山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起身查看茶几上的小盒子。
“你当时为什么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康静山转身不解地看着她。
“余海绑架了陆川那次,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但感觉并不是会让她满意的答案,“只是累了。”
“累了?因为帮周星耀做事?”
“不,只是活着累了。”
“所以,你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事内疚过?”
“内疚?内疚毫无用处,除了会腐蚀你自己。”说完停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周星耀的事你再不要牵扯其中,不管他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都不是你能管的了。”
秋原飞速起身追上来,踉跄着险些摔倒,“你知道什么?十年前那件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康静山不答,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秋原看着自己的脚,眼泪落在纱布上,无声落泪变成嗷嚎大哭,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门又开了,这回走进来的是姜海蓝,她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回头再看楼道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姜海蓝给秋原拿了纸巾塞在她手心里,坐在她身旁,地上一片狼藉,还从没见过哭成这样的她。
“你,喜欢他?”
秋原停止了哭泣,呜咽着转头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喜欢?”秋原啜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对不起,之前……”
秋原摇摇头,“你没错,不用跟我道歉。”
姜海蓝一直抓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热,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你有些发烧哎,先躺下。”
秋原肩上的伤口本就没有痊愈,提前出院并未细心用药,伤口发炎仍浑然不觉。
“你背上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姜海蓝一回头,就看到了药箱,翻腾药箱寻找退烧药。
找到了药又起身去倒水,屋里却连热水都没有,烧上热水给秋原盖好被子,看着她喝下药睡了过去,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后天色已不早了,把药放在显眼的位置。
姜海蓝站在床边,可能是在药物副作用下秋原已熟睡了过去,她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这么多年。
震动,嗡嗡嗡,姜海蓝醒来才发现自己迷糊着了,嗡嗡的声响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了,还在依依不饶地,小木桌上的手机,来电没有备注姓名,她看了好一会儿想等它自己停下来,谁知道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分钟。
“喂?”
“你在哪儿?”说完才发觉声音不对,“秋原呢?”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她睡了,有点发烧。”
“在哪儿?”
“她家里。”
对面直接挂掉了电话。
姜海蓝还在想这是什么人,不会是上楼遇到的那个人吧,她手背试了试秋原的额头,温度没有降下来,反而感觉更烫了。
“秋原?秋原?”
秋原迷迷糊糊半睁眼,含糊着嗯了一声。
“我得带你去医院,你这样下去好不了,秋原?醒醒。”
姜海蓝正愁如何把迷糊的她带去医院,沉重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只开了一道门缝,外面那人就冲了进来,轻车熟路地走到床前抱起秋原往外走。
“哎你谁啊……等等……你放下她!”
“我见过你,你是她朋友?”
“你什么人?你就是……”
“跟我走。”说完就出了门。
“哎你等等。”
“……我去打点水!”
这是……海蓝的声音?
秋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的事物还看得不真切,仅凭轮廓判断出眼前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殷司源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我?呵,没我的允许偷偷从我面前溜了,你还问我怎么在这儿?”
“刚是海蓝?”
殷司源把椅子拉到床前坐下,“没想到,你还真有个朋友啊?”
秋原敏锐地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危险气息,低下头不去看他,压低声音说:“你别打她什么主意了。”
跟刚见面时她的警告,这次的话语中更多了些恳求,殷司源尽量忽略,“哈哈,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现在开始乖乖在病床上待着,我说你可以走了你才能走,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是下一个你妹妹。”
“殷司源!你站住!”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听她气急败坏的语气,心满意足地笑了,迈开大长腿出了病房。
秋原突然愣住了,她还是看不清楚,比之前更甚,还以为刚醒来的缘故,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海蓝打了水回来,放在床头小桌子上,“你怎么样了?”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应话,“秋原?你怎么了?”
秋原缓缓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总觉得隔着一层雾,“我……我看不清……”
殷司源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时,医生已经给秋原做完检查,头部受伤,颅内出血,压迫视神经,导致视力急剧下降。
姜海蓝陪在秋原身边,坐在楼道的长椅上,殷司源正跟医生见面。
很快,殷司源出来走到两人面前,神情严肃,姜海蓝看他等他说话,而秋原低着头像是局外人,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殷司源一时间怒火中烧,强忍着没有发火。
他抱起她送到病房,姜海蓝跟了上去。
“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嗯?”他强忍着怒气,整个人的气场却还是很吓人,姜海蓝站在门口不知进还是退出去。
“你是想报复我是吧?你以为你在我手上死了我会有负罪感?不可能!开心吗?错过最佳治疗期你眼睛好不了你就满意了是吧?啊?你确实够狠的啊?”
最恼人的事大概就是对着木头发火,病床上的秋原一言不发,此刻的殷司源近乎要暴走,看到姜海蓝在,气急之下离开了病房。
门口的姜海蓝识趣地让了一步,等他走了,坐在床边。
“你还得学校,早些回去吧。”秋原的声音有些低沉。
“没事,这两天没课。”姜海蓝勉强笑了笑,“他就是之前你让我不要接触的人,是吧?”
“是他。”
姜海蓝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那天他特比急的把你带来医院,一晚上都看着你,你发烧都烧糊涂了,呜哩哇啦地说胡话,他一直跟你说话,安慰你……”
秋原别过脸去,这是她并不想听到的话,“他不是好人。”
姜海蓝知道自己对于他们之前的事知之甚少,固然不能仅凭看到的来评判他们,“他刚说的话,多半是关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哼,”她冷笑道,“他才不会真的关心我,他只想着折磨我,怎么找乐子。”
“不管怎么样,你耽误的是自己,好好休息,听医生的看接下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要瞎了?”
“说什么呢!”她抬眼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恐惧,眼睛没有焦点望着正前方。
“别怕!”说着握住她的手,手有些凉,“你那天怎么没说?”
秋原苦笑,“我以为没什么大碍的,而且我也不想告诉他那么多。”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眼睛很久才眨一下,“他父亲收养了我,我们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四五年。”
姜海蓝早看出他们认识已久,但没想到他们竟然算是“一家人”?
“他父亲是市长,我举报了他父亲,不久前,在牢里自杀了……”
“咳,你,你恨他吗?”
“恨他?应该是他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