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
“一杯奶茶就把你收买了？你你你……”林长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卯苒刚高考完就被同班的一个男生表白了，对方买了一杯奶茶，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她便羞涩不已，低下头同意了。
“谈恋爱是当事人自己的事，喜欢了就同意。”符偞瞥了林长欢一眼，看向卯苒时，脸上带着安慰的笑。
卯苒满是感激，把林长欢撵到一边，坐到符偞身旁。
林长欢正要开口，又被符偞瞪了回去，身子虽坐了回去，但心中不禁腹诽，干嘛这么凶，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自己谈过一样。
虽这般想着，安分不下来的林长欢还是有意无意听卯苒和符偞探讨爱情观，偶尔插几句嘴。
“听到没，我可不是一杯奶茶就能收买的，如果我不喜欢，即使送我一艘航母，我也不会同意的。”卯苒横了一眼林长欢。
符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颔首点头，矜持又不失应有的热情，恰如其分。
卯苒和符偞虽然相识了好几年，但两人单独接触的时间不多，今天的交谈更觉得对方谈吐不凡，行为举止让人很舒心。
卯苒便想继续聊下去，问：“那你有喜欢的吗？”
说完看了符偞两眼，而后笑说:“应该都是别人喜欢你。”这三年她见得太多了。
符偞的思绪放在卯苒的第一句上，喜欢的人？
她没遇到过，便摇了摇头。
“谁敢追她，都被她冷跑了，除了少将还在继续坚持。”林长欢表示很有发言权，从小到大追符偞的人不少，但能坚持下来的很少，总是冷冷的，搁谁也顶不住。
符偞把桌上的话筒塞入林长欢的怀里，冷语道：“去唱歌。”
“……”林长欢默默地点了一首<最炫民族风>，一人嗨动全场。
两人自动屏蔽了林长欢的歌声，仿若无人。
“没遇到喜欢的很正常，高中都忙着学习呢，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卯苒说的也没什么问题，高中阶段符偞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确实没多余的想法。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卯苒有些好奇，像符偞这样的女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阳光？帅气？幽默风趣？她想象不出来。
符偞有些晃神，这句话，卯祈念也问过她。
眼眸望向远处，似又想起了那个午后，嘴角微翘，轻声道：“看感觉。”答案依旧没变。
“感觉确实重要，但通常说这句话的人，对另一半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没有足够的优秀，又怎么会心动？”
符偞颔首，没接话。
卯苒又低语了一句，“祈念以前也这样说过，倒没见过她喜欢别人。”
符偞眉心微蹙，下意识问：“她没喜欢的人？”
她记得卯祈念之前说考东大是因为她的朋友，是她想错了？
话题偏转的有些急，卯苒一时没反应过来，处于蒙圈状态，迟疑道：“祈念有喜欢的人？”
突然被反问的符偞也怔住了，卯苒正要再问时，卯祈念和宋一禾正好从门外进来。
卯苒立马把人拉了过来。
“你有喜欢的人了？”卯苒声音很大，情绪也很激动。
林长欢听见这话，赶紧把歌停了，凑了过来，短短一天之内竟然脱单了两个，可怜她还是个母胎单身。
两人颇为默契，一起把卯祈念按坐在沙发上，这个仗势，不知道地还以为卯祈念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卯祈念一脸惊恐，望向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卯苒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楚楚，卯祈念下意识看向符偞，视线短暂停留。
那人略低下头，几缕发丝也垂落在身前，掩住了神色，似乎在逃避她的视线。
“不是符偞问的。”卯苒注意到卯祈念的视线，斩钉截铁道。
？
她也没说是符偞问的。
没给卯祈念反应时间，林长欢和卯苒开始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
“喜欢的人是谁呀？”
“我们认识吗？”
“你藏得太深了吧！”
……
卯祈念压力备增，心中大乱，包厢里五颜六色又暗沉灯光落一个人身上，晃来晃去，晃得眼睛酸涩难忍。
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追问这些，但她不想否认，她不想一直做夜行者躲避光明。
早与晚而已，她要坦白，至少她喜欢的不是男生。
下定决心，卯祈念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双眼，嘴角扯出的笑意却足够苦涩，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我喜欢女生。”
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也足够所有人震撼。大家好像失音了一样，包厢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两个都目瞪口呆，符偞也面有惊愕。
卯祈念垂下头，心里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极了，空调打出的冷风在身上泛起一阵冷意，牙龈发颤。
宋一禾不解，这人是要做什么，刚在外面半天全白说了？没再多想，立马坐到卯祈念身边，握着对方微颤的双手，布满细汗，一片冰凉。
“喜欢女生也没什么，很多国家同性都可以合法结婚了，我们国家也没有法律条文明确规定不能喜欢同性。”
其他人还在震惊当中，只有宋一禾这个早就知晓的人来安慰卯祈念。
宋一禾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符偞的眼里。
“你确定吗？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卯苒难以置信，她妹怎么会喜欢女生，是她平时太疏忽了吗？
想到平日祈念和她肢体接触甚少，似乎从幼时就是这样，洗澡也从不和别人一起，独来独往，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卯祈念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很确定。”
卯祈念神情沮丧，痛苦不堪，卯苒不再多想上前抱住了对方，安慰道：“喜欢不分性别，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林长欢也很会看眼色，在旁附和：“对啊对啊，我们都支持你，我们哪有那么封建，喜欢同性一点也不妨碍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卯祈念就忍不住了，脑袋埋在手心里，呜咽声渐起，似要将这十几年来的压抑都哭诉出来。
虽然有些小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感动，她的朋友，她的姐姐都在安慰她，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可久未听到符偞出声，卯祈念选择逃避，把自己埋在掌心之中，她还是难以面对。
隔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很小，明显不想她听见，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然后便是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咔——
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还没哭好？”耳畔传来宋一禾的声音，静默几秒，抬头便见对方递来一张纸巾。
“谢谢。”卯祈念将泪水擦干，看了眼符偞之前坐的位置，空荡荡的。
宋一禾看出卯祈念的心思，柔声说：“符偞让我安慰安慰你，所以她们都出去了。”想起符偞的目光，又接着说：“她应该猜到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女生这件事了。”
卯祈念手里攥着纸巾，望着茶几若有所思，良久才问：“那她什么反应？有没有……”嗓音有些嘶哑，说到最后几不可闻。
“她都要我安慰你了，你觉得呢？我说过的，一切皆有可能啊。”
宋一禾嘴角勾出浅浅的微笑，脸颊的酒窝在灯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包厢外。
林长欢大为震撼，说话都不利索，“我这么久竟然没发现？”
卯苒眉头深皱，朝林长欢摆着手，“我还是她姐呢，我也没发现。”言语里有些黯然。
林长欢一脸嫌弃的看着她，瘪着嘴，满脸写着，你还知道啊。
卯苒懒得理林长欢，继续说：“我倒怎么觉得宋一禾好像早知道了似的，她好镇定。”
林长欢理所当然道：“还用说，人家是学霸唉，成绩那么好，脑袋多聪明。”
最后两人得出结论，反应迟钝。
好在林长欢和卯苒天性乐观，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好奇心十足，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
倒是符偞从始至终一言未发，背靠着墙，双手抱臂，垂眸盯着地板，出神。
十多分钟后，几人打算回到包厢。
林长欢进门之前特意听了里面有没有声音，安静的很，想着宋一禾也安抚得差不多了，对她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咔——推开门，正见两人贴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
这场景放在以前，林长欢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林长欢的嘴巴张成了O型，身后的卯苒也是如此，只有符偞，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不清神色。
卯祈念连忙起身，解释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宋一禾面上也一片绯红，颇为尴尬，“你们别误会了，卯祈念刚起身腿发软，我就扶了她一把。”
林长欢和卯苒木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相信了没。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符偞出声，打破了静寂的空气。
卯祈念趁着其余几人都在收拾东西，望向了符偞，视线相对，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一颤，生怕乱了方寸，下意识低下头。
秘密已经言说，但另一个秘密藏在眼中，疯狂生长，月亮那么亮，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不同。
出了包厢，几人又是一番安慰，生怕卯祈念心里有隔阂，说到忘形处，林长欢未经大脑，张口就来一句：“改天给你介绍介绍，你知道的，我的人脉贼广。”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路边来往的车辆川流声。
卯苒最先反应过来，立马上去捂住林长欢的嘴，瞪了对方一眼，不禁腹诽，这人是傻缺吗？
“谢谢你啦。”卯祈念知道林长欢是在安慰她，这样的友谊对她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符偞眼眸微动，视线掠过卯祈念身上几秒，眉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林长欢把卯苒的手扒拉下来，一脸自豪地说：“和我客气什么。”
……
和从前一样，卯祈念和符偞坐一辆车，其他三人坐一辆车。
自坐上车，符偞就一直闭着眼睛，这让卯祈念忐忑不安，因为刚“出柜”，目光不敢太直白，只偷看了前方的中央后视镜几眼。
奈何那人一直闭着眼睛，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正苦恼时，冰冰凉凉的声音萦绕在车里。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中央后视镜里，符偞睁开了双眼，卯祈念听到声音，扭头，这是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不料再次对上那人的眉眼。
眼里的探究，比以往多了太多。
她要怎么说？直接坦白？念头刚起就被否决，只短短的一秒钟，卯祈念的脑袋里已经想了千百种回答。
在犹豫矛盾纠结中，毅然决然的对上符偞的视线，开口时，司机师傅出声说到了。
卯祈念微张的双唇，只能慢慢合拢。
一丝庆幸涌上心头。
符偞也没说什么，深看了卯祈念一眼，而后打开车门，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月色被浓云遮挡，卯祈念看不清那人神色，急急地摇下车窗，“路上注意安全。”
符偞敛去眼里多余的情绪，偏过身说：“嗯，你也是。”
晚风在无声的游走，带动着夜的气息，穿梭在两人之间。
“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符偞说完了这两句便真的走了，直至对方背影消失不见，卯祈念才收回压在窗框上已经显出深深红痕的手。
她当然知道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可感情里的事哪里由得她。